晚归的学生们把书包夹在了后座上。打响指,吹口哨,在初三学哥学姐眼巴巴隔窗观望下,哄吵着一窝蜂似的冲出了校门。
“唉,学风不正啊。”望着这群不知愁滋味且骨子里有些桀骜不驯的少年们,不知是哪位老师有感而言。“就这态度还指望能取个好成绩?”他边说边摇脑袋,一脸无奈。
李学强往后身儿的教室张望了几眼,像是在看谁,而且还干笑起来:“不能这么说,咱梦庄中学在全县排名不也不算最靠后吗”。“不算最靠后?呵呵,倒数后三名还不算?”老教师一脸无奈,夹起教材扬身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李学强抬头又看了看已经比巴掌还要大的梧桐叶子,若有所思,随后也夹起教材朝着办公室方向而走,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一人能左右能改变的,与其坚持老路子还不如顺其自然呢,起码是没亏吃。这么想着,又觉得如今日子过得也挺好,仿佛瞬息间忘却掉妻儿还没被调动过来这个烦恼了他很久的问题。
喧闹的乡镇路上合着梦庄村里的炊烟与自行车厂进出的人群,大部分同学分作东南西北,一哄而散。“到底怎么着我说?”校门口,焕章把车一停,单脚支在地上。等杨哥等人依次都出来了,就又问了一声。“咱明个儿干点啥都?”眼镜掏出来戴在脸上,不过早就给他换成了墨镜。
又到了周末,再有个十天半月差不多也该麦收了,趁着此刻还有闲工夫,写生也好,丰富课余生活也好,得干点啥。问是这样问的,不过目光却停留在杨书香身上:“约约,踢球还是?要不直接去我舅那骑马。”书香没言语,而是瞅着吴鸿玉打身后上来。见焕章跟她耳语,笑着把目光看向他人。浩天插了句嘴:“反正暂时先别上良乡踢了”,“甭管谁起的头,总归是咱梦庄中学跟人家结了梁子。”
“赵然他哥不说打架的事儿让咱学校给压下来了吗。”
海涛接着王宏的话继续说:“那哪有准儿,当初还说校服不收钱呢,不还是一人四十块钱照收不误吗。”
鬼哥往车把上一趴,骂道:“这帮子人说话都一揍性,说前儿跟面豆似的,事后翻脸还不认账。”海涛冲着鬼哥点头,道:“谁说不是内。”随后又看向浩天,“咱玩大型前儿来子怎骂的?”
浩天骂了句“肏”,扬起手臂指向北头。“集市后身这片儿都鸡巴承包出去了,啊,说是给梦庄街里修道,妈屄的到现在也没见着动静,钱都鸡巴叫他们几个狗肏的给搂了。”口袋里一掏烟,递让的同时还原着内个夕阳斜下听到的,以及自身感受。当事人把情况说完之后,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谁又扔了这么一句出来。“不说蝈蝈也有份吗。”浩撇起嘴来。“他?还不是靠战友起来的。指着他己个儿?他鸡巴毛不是。”落幕前的日头打在这群或仰着、或侧着、或低着头,性格都很坚毅的人的脸上。胖墩和加辉呵呵憨笑。王宏仍旧猥琐,俩眼施施溜溜。焕章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书香则是遥望着左侧的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说完浩天又朝一旁啐了一口,而后看向书香,要他来定夺:“踢不踢咱都把球带着,是不是杨哥?”都知杨哥这次成绩不理想,顺着浩天的话众人目光齐聚在书香身上,等他定夺。书香把目光收回来,寻思下倒也把烟接在手里。“不如沟头堡小场地溜溜。”他点上嘬了一口,笑着跟众人说着,最后目光定在焕章脸上:“昨儿我妈弄了点腐竹,说给我揍素什锦吃,我看不如礼拜内天都上我家吧。”
焕章看了看浩天,浩天又看了看海涛,几个人对视着,脸上带笑同声道:“就等杨哥放话呢!”二月二内天的晌午,众人的嘴都吃刁了,事后,每逢提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还想去杨哥家里一饱口福。乃至上礼拜集结在浩天家里时,几个人还提这个事儿呢。焕章扬起食指:“不是我褒贬人,我灵秀婶儿揍啥都好吃。”海涛捅着柴鹏:“四姑奶的手艺是吹的吗?”心知众人不是假嘘嘘,书香解释说我妈这阵子忙,特别忙——打年后开始,不知是谁又开始生游击了。这现状年年如此,二八小子虽说都没留心过,却也都知道内实情,他们咂摸起嘴来把哈喇子强忍着吞到肚子里,只能说没法子了。
“就这么定了。”看着一个个脸上笑逐颜开,书香的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咱内球先放浩天那,记得到时带过来。”一边说一边登起车子,岔道口在嘱托完鬼哥后他又让焕章去转告柴鹏。光不是太炽烈,但要仰起脸骑车难免有些睁不开眼,拉煤的加长三菱和半挂卡玛斯打身边经过时,轰轰地扬起了尘土,这让人在躲避中只能慢悠下来。作业在自习课上就写完了,剩下的就只有背诵了。轧了两粒石子,看着蛮不讲理且横冲直撞的拉煤车,书香骂了句街。
套间的条桌上摆着个相框,母子合影,这是年后搬到东屋后一并捎过来的。书包放在条桌上,书香抱起了自己的吉他。相册里除了府旅游时拍的照片,二哥结婚时拍的几张合影也都放到了里面,当然,年前在东方红的那张母子照自然也收藏在内,还有搂抱着娘娘抢拍的内张。上周日睡到九点多才起,醒时迷迷瞪瞪的,爬了半宿格子,攥起拳头时手指肚仍有些隐隐作痛。活动着手指头,书香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下了床,探着头往外看了下。“要是不乐意就让他去我那睡。”这熟悉的声音透着股奶音儿,背着身,窈窕地戳在眼前。紧接着,不远处另一道声音附和起来。“那感情好,省得你孤得慌。”说着话他看到她把喷壶放在了西墙边上,那一刻,他甚至闻到了呛鼻的农药味。
“舍得?”尾音稍稍带着点奶声的人问了句,立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好点没?”妈这么一问,娘娘就点了点头。“大夫开过药了说熏熏就好了,也不是啥大病。”带卷的头一弹一弹,声音听起来无所谓似的,却叫人嗓子眼骤然紧,咳嗽也不是不咳嗽也不是。“少吃点辣,忌点口。”妈这观点书香颇不赞同,因为她也时常吃,而且就生在前几——,吃起大葱来毫不顾忌,辣得眼泪都淌下来,连奶奶都劝不住。“他大呢?出去啦?”
“给他……”书香看着这姐俩边说边往右走,一个打晃就进了里屋。
正盯着西墙愣,窗子被敲了起来:“饭在锅里”,霎时间四目相对,“成心是吗?紧着,都凉了。”书香也是陡地一惊,他看着妈,摸起脑袋呵呵笑了起来:“刚醒不是。”见娘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他秋着俩眼来回踅摸,也呵呵着打了声招呼。
“老爷儿晒屁股了都,还不起?”娘娘抿嘴嗔笑,好像还舔了舔嘴角。
“这不醒了吗我。”回答完娘娘的话,书香的眼又急忙撤回来盯向妈。“越大越不像话。”似笑非笑,临进堂屋时还瞪了一眼,“越来越懒了。”
“又怎了我?”像是摒弃掉昨儿洗澡时的颓败和尴尬,又或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书香干笑两声,“还不兴睡个懒觉。”
“这一礼拜忙啥了都,也不说去娘娘那。”仿佛日头临顶,娘娘身上的一袭黑倍加显眼,像其脚上踩着的亮面高跟,高耸的胸和硕大的屁股绷得紧乎,活脱脱肉粽子一枚。“也没干啥。”书香的眼忍不住上下踅摸起来,体内窜涌的热流又唆使他恨不能现在就搂住陈云丽,把她就地给正法了。“大不了从头再来。”被她这么一说,书香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会是因为你爸回来,被圈家了?”刚想吼一声,妈那边就从堂屋走了出来。“我可没圈着他。”换过衣服,妈则稍显细溜,白衬衣牛仔裤,这么一裹也俏皮多了。其实衣服遮掩谁又看得出庐山真面目。直到二人消失在眼前,书香才呼了一声,竟忘记问她们去哪了。而裤衩里的狗鸡着实硬邦邦的,他下意识伸手探进去,又下意识捋了两下。
锅里的米粥冒着热气,熬得黏黏糊糊闻起来也很香,而切好的咸菜丝儿放在柜橱的小碟里,都不知妈几点背出来的,但看得出,是新切的,连香油都是新放的,透着股汆鼻儿味儿。菜也好饭也好,书香本身并不挑嘴,但吃惯妈揍的饭再去吃别人家的,味儿多多少少有些区别,说了归其还是妈揍的饭香,这么想着,粥也盛好了,鸡蛋也擦干净塞到了口袋里。关于窥视父母肏屄的事儿书香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而关于昨晚,更像是个尘封在记忆中猝不及防被踢出来的盒子,这突然间被抖楞出来,让他在回房抄起笔时,写来写去都没能绕过那个磨磨,搞不懂也就罢了,抱起吉他把内些琐碎的东西想象成手里按压的琴弦,试图通过弹拨让自己能舒展一些。但从一品到十二品反复爬来爬去,像是作对似的,这琴弦简直僵得厉害,而且很硬,哪怕彼时他摸了琴娘一手的屄水,指头也足够柔软灵活,却始终也找不到半分歌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