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会带着自己玩儿,且每天都会收获父母的一个夸赞,“小语真棒,懂得照顾妹妹了。”
可盛笳却不开心,她很敏感,对待敌意同样敏锐。
她们不再滑滑梯,荡秋千,而是在盛语的带领下迷上了赛跑游戏。盛笳比他们小两岁,次次跑步都是倒数,遭受姐姐无情的嘲笑。
其他孩子们发觉了抱团欺负另一个孩子的乐趣,加上盛语本就是孩子头,没人站在盛笳的身后帮她一把。他们渐渐变得喜欢当着盛笳的面说悄悄话,捂嘴哈哈大笑,偶尔看她一眼,神色怪异,笑而不语。
盛笳很难过,想反驳姐姐,却不敢以少敌多,也没有本事唇枪舌战,只记得爸爸嘱咐自己不要在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她忍气吞声,在沙坑里跑步时狠狠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都鲜血直流,她嚎啕大哭,谁也劝不住,恨不得把最近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爸爸带她去了医院,回来时,盛笳还在抽抽噎噎。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董韵看着女儿细嫩皮肤上的一大块伤疤,也忍不住心疼,嘴上却严厉,“你还小,在沙坑里跑那么快做什么?”
盛笳想证明给姐姐看“自己不是笨蛋”。
她躺在小床上,看了一眼姐姐。盛语这时候开口道:“妈妈,下个月有运动会,我们比赛跑步,妹妹就也想跟着一起。”
“他们是大班的学生,跟你不一样,你以后不许再跑了,听到没有?”
盛笳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过了一会儿摇摇头,大声宣布,“我不去上幼儿园了!”
“你下周膝盖就好了,该去还是得去!”
盛笳不想再受到欺负遭到孤立,握紧拳头,“不去不去,我就不去!”
“你怎么这么娇气,还这么任性?”董韵来了火气,不由分手地斥道:“哪有小孩儿不上幼儿园的?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盛笳哭得更伤心,嗓子哑得厉害,与她而言,幼儿园变成了鬼屋,姐姐是带着和善面具的巫婆,她恐惧不已,做了噩梦,当晚便开始浑身发热。高烧不断,得了中耳炎,住院吊针,直到一个月后,才再次回到幼儿园。
笳笳在上幼儿园最后的那一年,姐姐参加了市里举办的一个小学生英文讲故事比赛。姐姐进入了决赛,父母带着她一起去市中心的礼堂观看。
盛笳很开心,一是为姐姐开心,在她的眼中,进入决赛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而是姐姐在台上,她和爸爸妈妈在台下,她坐在中间,至少在此刻,爸爸妈妈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只顾着高兴,姐姐上台说了什么,她半点儿也听不懂。
董韵松开她的手,为盛语录像,在姐姐获得三等奖跟随着二十几个小朋友一起上台领奖状的时候,妈妈哭了。
领奖完后还未结束,主持人说台下的其他小朋友如果愿意,也可以上台跟外教互动。
董韵一听,便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连忙推着盛笳上台。
盛笳咬着棒棒糖,只知道惊恐地摇头,“我不会,妈妈。”
“幼儿园老师不是教过你们吗?你看那些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人家就大大方方地上去了,你也去,怕什么?”
盛笳真的不想上去,可她不敢惹妈妈生气,红着眼眶,磨磨唧唧地上了台,她是全场最小的孩子,外教将话筒递到她的手中,笑眯眯地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盛笳觉得自己好像能听懂,那是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可她脑子短了路,张了张嘴,盯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发不出声来。
妈妈抱着姐姐冲她招了招手,她愈发地紧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其他小朋友的笑声和催促。
她用手指头不停地扣着自己的鼻底,不停地扣,任由外教耐心地提示,也死死咬着唇。
后来她在安慰中下了台,怯生生地抬头观察妈妈的表情。
董韵当时是否生气,她已经不大记得了。
这个故事是妈妈讲给自己,隔几年,她就会讲一遍,说当初盛笳是台上唯一一个一句话不说的孩子,其他小孩儿哪怕也什么都不会,也都主动跟外教说‘hello’,而她呢,把自己的鼻子都扣烂了,也没有蹦出一个字母来。
又说她从小就胆子小,腼腆不爱跟人说话,还说都是自己生的,盛语就爱笑爱跟人打交道,从小朋友多,又是班干部,老师也喜欢得很,夸这孩子以后能成大事儿。
盛笳每次听到这个故事,都很难过,她渐渐觉得妈妈说的对,认为自己不善交际,不善言辞,处处不如姐姐,她自认腼腆是一个缺点,慢慢变得交友圈越来越狭窄,身边只有一两个好朋友。
而且,每进入人生的一个新阶段,她都会格外忐忑,入学前一晚睡不着觉,生怕自己脾气怪异,交不到好朋友。
唯有在上高中前,盛笳是雀跃又期待的。
因为她知道,那里有他。
笳笳成长记(下)
番外二笳笳成长记(下)
开学典礼在周一。也是盛笳步入高中的第一天。第一个早自习上班主任还没来,班里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崭新的校园和各科老师。盛笳偶尔转头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都看着窗外,好像能在无意间撞到他的身影。
早上十点,全校在广场集合,准备开学仪式。朔城一中迎来了一批新的高三学生,红色的横幅飘在两棵大树中间,盛笳方才进门时“扬帆起航”四个字的时候,也不由跟着心潮澎湃。
下楼参加典礼前,盛笳先去一楼楼道尽头打了热水。随后从一个没见过的校门走出教学楼,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她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