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封,他拆得最慢。
信封里那张票,空白。
日期空,面额空,连“管饱,不问来处”的印字也未盖。
只有背面一行钢笔字,墨色沉而稳:“第个,是亮亮。”
他没眨眼。
右手探进西装内袋,取出怀表。
铜壳微凉,停在:。
他没掀盖,只用拇指腹一遍遍摩挲表壳内侧——那里新刻的凹痕还带着金属毛刺,“她喊过我三次”,七个字,深浅不一,像用尽力气才刻进去的。
他打开《基础身份法》草案,扉页雪白。
把三十七张票按日期从早到晚排好,夹进去。
纸页合拢时,出“嚓”的一声轻响,干脆,利落,像剪断一根旧绳。
窗外,一只麻雀掠过窗沿。
脚环一闪——银白,窄窄一圈,内侧刻着两个小字:亮亮。
他没抬头看。
只把书推回案头,翻开下一页,钢笔悬在“第二章第三条”上方,墨尖悬而不落。
同一时刻,碑前巷。
林晚正收摊。
油锅滤网倒扣在铁架上,滴着最后一星金黄油珠;围裙口袋翻出来,面粉簌簌落进簸箕;她蹲下,手指抠进灶台砖缝,摸到半截断筷、两粒花椒、一枚锈蚀的顶针——没有编号o的票。
她直起身,腰椎“咔”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亮亮冲进来,马尾辫甩着风,校服口袋鼓鼓囊囊,像揣了半把春天。
她没说话,只把一只空搪瓷碗倒扣在案板上,踮脚,左手扶碗沿,右手攥粉笔,在碗底用力写:“亮亮吃”。
三个字,歪扭,但一笔一画,极认真。
林晚怔住。
她伸手,指尖触到碗底——温的。
不是灶火余温,是人体贴着口袋焐出来的暖。
那里,果然粘着一张票。
编号o,右下角拇指印旁,黏着一小片蒲公英绒毛,干枯、轻薄,边缘已微微卷起,像一段被风托着飞了很久、终于肯落地的呼吸。
她没揭。
只转身,舀豆腐脑。
勺子沉,盛得满,白嫩颤巍巍,豆香混着热气扑上她睫毛。
她推过去,碗沿磕在案板上,出一声极轻的“嗯”。
不是答应,不是应承。
是确认。
碗底那张票,还粘着。绒毛没掉。
亮亮低头,用舌尖舔掉嘴角一点粉笔灰,小口吃起来。
豆腐脑滑进喉咙时,她左脚踝的蝴蝶胎记,在斜照进来的光里,忽然显出一点极淡的银纹,细如丝,一闪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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