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老祖不直接当面?给我呢?和我说说话也好啊。”她抱着?酒葫芦喃喃道。
星浔沉默不语,心中却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即将踏上?轮回的谢抒薇,在天道眼里恐怕就是一块摆在面?前新鲜出炉的烤肉,叫“它”馋得垂涎欲滴,恨不得天天紧盯着?,生怕到嘴的肉飞了——在密切的注视中,谢抒薇应当是不敢随意t?与?他人相见交谈,生怕把注视带给别人。
直到她的最后一缕生气消散,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终于松懈下来,她才硬吊着?一口气,与?星浔交谈。
但这些是无法与?姜柏云解释的。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要送去各位修士手里的临别礼堆在一旁,几乎堆积成山。星浔忽然开口问道:“你年少时炼制的显形水,如今还有吗?”
姜柏云刚刚整理好情绪,闻言警惕地抬起头:“师尊,您问这个作甚?徒儿我可?是好些年没?耍那等?歪门邪道,欺瞒师长了……”
与?姜柏云相处好几日,星浔已?经对她的许多小动作了如指掌,一见她的反应,便了然地点点头:“那看来是近几年还在用了。”
“别慌,为师不怪你,”星浔语气温和,若不是姜柏云知道她内里的恶趣味,恐怕真要以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师尊,“只是想借几瓶用用,想必我的好徒儿不会介意吧?”
药水可?以再炼制,生命只有一次!姜柏云心里头瞬间有了决断。
她看出师尊这次真没?想祸害她,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挂上?笑容:“当然当然,师尊有需要,徒儿为您分忧义不容辞!”
整理好物品之后,星浔带着?姜柏云翻箱倒柜凑出来的整整一百瓶显形水,回到原主所住的断崖洞府。
山巅仍在下雪,洞府旁扎根于绝壁的青松聚了满怀新雪,树干微弯成弓,雪便如梨花般簌簌抖落,衬得这洞府越发清冷寒寂,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星浔在石桌前坐下,从储物袋里寻到原主的笔记,一页页地摊开,洒上?显形水。
没?有变化、没?有变化、没?有变化……
星浔十分沉得住气,耐心地翻看着?笔记,直到某一页开始,那些字迹终于在水中游动起来,如同骤然从长眠中苏醒的鱼,一撇一捺飞快地解体、再重组,构成崭新的内容。
起初,原主似乎只是以显形水遮掩亲友们的隐私,防止有心人通过某种手段得到笔记后加以利用,记录的不过是些日常琐事,其中夹杂着?几句牢骚:
“天音的古琴弹得好难听。酒后她兴致大发,即兴演奏一曲,听得云鹤直接吐出来了……”
“下山游历遇妖兽,天音先出手控敌,琴声让人头晕脑胀,我险些出神将云鹤捅对穿。此事之后,天音便把琴弦拔尽,改用无弦之琴。”
“一晃眼的功夫,天音的小女儿居然都长这么大了,可?惜天资有缺……她寻了一霍姓道侣,相伴红尘中,愿其得偿所愿,白首偕老。”
“长明总是邀我比剑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字里行间,泄露出少年人的欢脱无忧——这对小小年纪顶替他人身份才能修行的原主而言,或许是弥足珍贵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翻了好几页,星浔忽然看见几行字的横竖飞起来,组成的却不再是字句,而是一幅工笔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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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人最有特点之处,莫过于她脸庞留着?的两缕过长的额发,像是易玦穿越前现?世常见的刘海发型,整齐捋到两边的黑发一直垂到耳边,才被刀锋横切而断,几乎遮住她的小半张脸,显得有些孤僻寡言。
额发后的面?容清秀,神色淡淡,没?有像原主星浔那样冷漠而锐利的气势,也没?有如天音那般天之骄子?的从容慵懒,反倒是没?什么存在感,像一朵阴郁的小蘑菇。
她全身上?下最有锐气、最扎眼的,大概是她怀抱的一柄重剑,足有五指宽,看着?就沉甸甸的,却能被她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抱在怀里。
在肖像旁,潦草地写?了两行字:“长明,我不能忘记她,哪怕所有人都淡忘,我也必须记住。”
“因为,她是为了我而死的。”
星浔微微一怔,莫名地盯着?画像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淌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席卷成汹涌的激流,将她淹没?在惆怅伤感的潮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