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纸页上的画像仿佛活了过来,眼眸微抬,鲜活的长明便带着过去的回忆,映入星浔眼中。
她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届九宗夺魁中。
大道三千,天下?修士各行?其?道,各有所长,因此每一届九宗夺魁设置的竞争环境都有所不同。
那一届夺魁以五行之“水”为?题,冲天水幕拔地?而?起,水波激荡中,每一圈潋滟的涟漪、每一个沉浮的气泡都是一方大小世界,师承各宗各派的修士以此为?擂台,一较高下?。
当?年星浔还以天璇的模样示人,一袭白衣如檐下?新雪,见人时面上总带三分?浅笑,然?而?眼底波澜不惊,衣袂飘然?间仿佛裹挟着肃杀之意,手?中长剑更是剑锋透出隐隐血光,令人见之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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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浔当?时已经连冠两届九宗夺魁,威名在外,大部分?修士一见她便转身就逃,生怕被她追上,只有一位音修少女能堪堪与她周旋,还被她放走了。
“你真的不来追我?”李道音一步三回头,将信将疑地?望向她,手?指仍警惕地?悬在琴弦上方。
“不追你,”星浔摇头叹息,识海被对方呕哑嘲哳的琴声搅得嗡嗡作响,“太聒噪了。”
她说的是实话,李道音本身便是极难缠的对手?,每一声弦音都能调动庞大的灵气,或是化为?绵柔的锁链试环绕在星浔周身,让她动起手?来束手?束脚,或是如山似海地?压来,或是显露刀剑一般的锋芒,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围攻……
加上那不堪入耳的琴声,漫长的战斗如同一场折磨,钢锯似的磋磨着星浔的神经。
作为?音修而?不通音律,李道音本就常被师长念叨,平日里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琴技,以免被人嘲笑。
这下?被星浔直白地?点出来,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耳尖赤红,面含愠色。
她硬生生被气笑了:“没有长辈教导过你,这么说话是交不到朋友的吗?”
话音未落,抱琴少女微微侧过身,竹青衣衫迎风招展,她凝神望向星浔的方向,环境里丝丝缕缕灵气的波动便映入她眼中——
绝大部分?修士即便修为?抵达至臻之境,也无法准确地?感知到这些极其?细微的、逸散在四?处的灵气,但李道音生来便可以用双眼“看到”,这是独属于?她的天赋,他人不能复制,不可模仿。
牵牵绕绕,纷繁复杂的灵气波动,在她眼里是如此清晰,划出一条条明晰的丝线。
借由琴弦所发音律的震颤,弹拨、挑动这些丝线,向来是她最擅长做的。
于?是李道音抬起手?,她自幼与丝竹为?伴,根根手?指再是修长不过,看着丝毫没有攻击性,只凭空轻柔地?作出拨弦之态,姿态灵巧而?袅娜。
但就是这么轻轻一拨弄——
霎时间,小世界中的天地?骤然?颤抖,无数道微不可查的灵力汇聚成急流,仿佛有无形的蝴蝶在一滴露水中倏然?振翅,让这滴水珠濒临破裂,摇摇欲坠。
整个小世界的灵气被李道音调用,海潮般铺天盖地?地?朝星浔涌来。
巨大的压力几乎让视线中的景物扭曲、模糊,星浔只远远看见李道音眉梢微挑,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像是小孩子一样,微微得意地?欣赏这出声势浩大的“恶作剧”。
“回头见。”李道音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白衣被气旋猛然?掀动,衣角猎猎作响,星浔身形被迅疾的风暴淹没,远远望去,如同被狂风骤雨围剿的一叶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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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星浔仍然?神色自若,俨然?不动,提剑唤起惊雷,向前斩去。
两道力量在空中强烈地?碰撞、厮杀、角力,小世界内的一切彻底被撕碎。
刺目的白光充盈目力所及之处。
白光之下?,小世界如同一张脆弱的纸张,一戳即碎,天空与大地?一同破灭,像是层层细密的白沫,逐渐消解。
在外界的水幕中,可以清晰看见其?中一个涟漪猛地?被搅碎,景物也被光芒揉碎了似的,看不真切。
“老祖,那是您的关门弟子搞出的动静吧?”水幕前的看台上,有宗主?感叹道,“真是英杰出少年呐,我在天璇那个年纪,可远远达不到如此境界。”
迦楼老祖坐于?最上首,掀起眼帘瞧了一眼,笑着应下?:“确实是我那孩子。”
“她既有天资悟性,又有一颗在剑刃上滚过一番,炼就的道心,”迦楼老祖凝望水幕,缓缓道,“她日后的成就,定在我之上。”
周围人跟着附和几句,心中却没有太当?真,只认为?是老祖自谦且爱重徒弟罢了。
毕竟t?谢抒薇已是空前绝后的惊天之才,立大道、开辟宗门,天下?无人不知晓其?名讳尊号,人间俗世所追求的名留青史、披蟒腰玉,莫及如此。
再大的成就,能越过老祖吗?
那真是得补天救世才有的功绩了。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跟着望去,只见整个水幕竟然?都在颤动。
不仅是一个涟漪破灭,灵力碰撞的余波逐渐扩散开,竟与其?他小世界引起共鸣,连带着许多小世界紧跟着剧烈战栗,一一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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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缓流动的水幕像是沸腾了。
这场面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余波所及之处,构成小世界的涟漪、气泡接二连三地?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