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脸贴了冷屁股,黄运海竟然还颇具耐心:“那行,咱回头再聊,不急这一时。”
“嗯。”黎樾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跳转回微信,点开林诀一个月之前给他发来的治疗报告。
各项结果都比之前好,她紧张不安的情绪正在逐渐减弱。
现如今大家总拿ptsd开玩笑,但她是真有ptsd。
轻微的创伤後应激障碍——她平时觉察不出来,以为自己各方面都很正常。
黎樾比她更早发现她的反常,她对此不愿承认,一开始还十分抗拒看心理医生。
後来,在过激行为産生无数次之後她才缓慢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
林诀擅长催眠疗法,正好,她对这种方式的接受程度比药物高。
她不想吃药,坚信是药三分毒,相比之下她宁愿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短暂麻痹自己,醒来一身轻。
不过被催眠的时候也不是百分百放松,因为她经常梦见陈怀薇。
陈怀薇那张脸,实在漂亮,她感谢母亲给她的优质基因。
但是那张脸也实在可恨。
小时候因为好奇,用了陈怀薇的口红,被母亲扇了一巴掌,下手尤其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聋了,立刻在脑子里琢磨:购买助听器要花多少钱,未成年能否打折优惠。
再後来,陈怀薇物色到新的异性,准备搬过去跟对方一起生活。
等陈怀薇收拾东西那天,七岁的她蜷起身子,把自己塞进行李箱里,拉上拉链,想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陈怀薇带自己一起走。
最後毫无疑问被陈怀薇揪出来,狠狠扇了两巴掌。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也不是面团做的啊,亲妈怎麽总是不计後果地打她。
还记得小学课堂上有经典的提问环节,老师会挨个让同学站起来回答:你的梦想是什麽?
大家都答科学家丶音乐家,只有黎映夏慢吞吞站起来,看着老师期待的表情,声线平直道:“我的梦想是,希望我妈不要再打我。”
说完静了三秒。
哄堂大笑。
黎映夏在愈演愈烈的笑声里环视一圈,好单纯地问:“笑什麽呀,你们都不会被打吗?”
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七嘴八舌——
“打啊,我爸用皮带抽我!”
“我爸用衣架!”
“我妈用电蚊拍打我屁股!”
之後又是一阵前仰後倒的笑声,老师都有些无措起来:“好啦好啦,大家别笑啦!”
黎映夏站在笑声中央,心里平衡了。
原来大家都被打。
在一圈没心没肺的笑声里,她也弯起嘴角,迷茫地跟着笑了一下。
或许是她那段时间心情不错,表现很乖,陈怀薇左思右想,带着她一同前往新家。
目的地是新城区的一栋小洋楼,装修很好,前後有花园,主人姓黎,据说是做生意的,家底很足。
出租车里,陈怀薇在後座给她看完房子的照片,骄傲地收起手机,提醒她说,黎叔叔还有个独生子,叫黎樾。
她一个小学生,文化有限,直愣愣问:“哪个yue?”
陈怀薇烦闷跟她解释:“木字旁的樾啊,让你好好念书好好念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说你废物你还不信。”
“。。。。。。”又被骂。
为了讨母亲欢心,她当场就牢牢记下了这个字:樾,樾。
樾。。。。。。
黎樾。
从八岁开始,她跟黎樾这个半路哥哥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因为他不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