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它和“笙”字商行之间,当真的有什麽秘密的关系吗?碧血堂的背後,会是它在撑腰吗?
可若是这样,“笙”字商行并非皇商,也从不做官府生意,无需顾忌那麽多。其大可借此大做文章,大肆宣传,为其名气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只有一种可能,真正资助碧血堂的是朝廷的人,而且是自建朝以来,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
因朝廷的人与江湖中人交往过甚,自古就是仕途一大杀器,所以碧血堂的背後之人才要藏起来。且世家大族常青,是故碧血堂也百年未倒。
许琢圭想到,自建朝开始,源源不断有年轻人入朝为官的几家大姓,有太原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
她小作排除,得出结论:“荥阳郑氏?”
彭螽县公郑怀谨,便是荥阳郑氏子弟。前不久楚王府当着一衆世家子弟的面,与县公府闹了不愉快,使其丢了大脸,确实有伤人的动机。
且近来比起层出不穷的朝堂新秀,荥阳郑氏这一代的实力明显要势弱,看着挺大一家族,能在长安立住脚跟的,也就彭螽县公这一个,就这县公的名号,还是降级袭爵得来的。
郑怀谨想要做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极力在帝皇帝面前证明自己,博得青睐,那麽孤注一掷,在碧血堂下设立新帮派,以打击楚王府名下广府的一切行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她几乎要认定事实是这样时,姜鉴提醒道:“仔细想想,整件事,受益最大的是谁?”
没有出一丁点力,作壁上观又坐享其成,眼见鹬蚌相争,最终渔翁得利。
不论是针对楚王府,还是针对罗府,这两家出事,有一个人,是绝对受益的。
许琢圭惊呼:“皇帝?”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天子脚下,公然谋害他人,挑衅大魏制法的事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当然不只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有天子的默许,甚至可以说是鼓动。
这整一件事,洪州刺史是单纯的执行者,碧血堂和荥阳郑氏是推动者和协助者,而皇帝,才是背後推动一切,真正的黑手,利益的享用者。
她总结道:“借刀杀人。”
崔甘发出赞赏:“聪明!”
碧血堂的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放任郑氏继续资助碧血堂,也放任碧血堂的一切行动,自然不是给郑氏面子,而是因为当前利益一致。
他假借郑氏的力,打击异己,郑氏再将事情外包给碧血堂,自己摘干净,最後由碧血堂稍加唆使,把执行的难题甩给洪州刺史。
这遇事推诿的能力,倒是和诸位官员的品性一致,一点儿不令人意外,只是没想到,堂堂洪州刺史,如此大官,竟是鄙视链最底端的那位。
姜鉴感叹:“此事与十年前洛阳的那场潘氏之祸,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年前,潘氏借游游赏湖之名,聚齐了大半世家的年轻一代,趁他们松懈之际,将他们尽数拿下,後来侍卫寻到这些世家子弟时,侥幸没死的,也去了半条命。
这场祸事并没有多高深的谋划,只因来得突然,才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迫使好几个世家从此落魄的落魄,隐退的隐退,此後,能够进一步稳固皇帝地位的庶族势力才应势崛起。
姜鉴的双目,就是在这场祸事中失去的,高相公之子高仕文,也故于这场事故。
潘氏之祸,简直就是皇帝排除异己的行动,让人不能不多想。
许琢圭从他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哀伤,恐怕他也在怀念吧,当年那个打马穿街过巷,持旗欢笑,潇洒恣意的自己。
他勾了勾唇,笑道:“十一,明日你随我进宫,有些事,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才行。”
长兄的话,从来都只是通知,不是询问意见。
许琢圭沉思了一阵儿,点头应了“是”。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会谈结束,许琢圭趿好鞋,送长兄离开了小院,并同崔甘并行了一阵。
她谢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崔侍卫和府上一衆侍卫,我会和管家伯伯说情,让他给你们涨工钱的!”
真要感谢,还是金钱和前途来得实在,她决定不了後者,前者还是能努力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