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米被放在了下午,是今天最後一个项目,此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相对于学生会,各班的班干部则轻松许多,没有什麽工作的江辞雪也如约出现在男子五千米项目的终点线,等待着为校争光的小夥伴。
闻卿正跟自己学校的学生会衆人在一块儿,听校领导交代接下来的安排,都是讲过八百遍的那些话了,他没留神听,而是悄悄瞥向观衆席。
可闻卿没在那个位置找到他弟弟,他下意识扫向全场去找人,一下子就瞧见了终点线处的江辞雪。
江辞雪背对夕阳站着,大概是因为四肢纤长,宽大的冬季校服外套却让他显得身形格外消瘦,就算不是在人群里打了一把遮阳伞,他本身也足够吸引别人的目光。
闻卿想起来,言秋似乎是参加了今天的最後一场比赛,他弟弟应该就是在等朋友跑完五千米。
回忆起来,闻卿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也参加过校运会,他弟弟也是这样站在操场边等他跑完,迎接他凯旋。
今天要不是学生会不报名项目,他弟弟在终点线等着的就是他了。
闻卿冷不丁意识到自己心里酸溜溜那个感觉不对劲儿,晃了晃脑袋抛去杂念,假装在认真听校领导讲话。
在他走神儿的时候,五千米已经跑完了,热烈的欢呼声点燃全场。
闻卿下意识朝终点望去,瞧见他弟弟接住了正朝自己飞奔过来的言秋。
江辞雪被撞得一个踉跄,但好在两人都没有摔倒,言秋真的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拿了第一,江辞雪用毛巾盖住了冠军那湿漉漉的脑袋,还使劲儿擦了擦。
刚长跑完不能立刻停下,也还有人在等着跑道上的其他选手,江辞雪就陪着言秋绕着观衆席走了小半圈儿。
江辞雪撑着伞往前走,言秋跟在他身边小跑,还精力旺盛地在唧唧喳喳说着些什麽。
电光石火间,闻卿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如闪电劈裂苍穹,随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等,他之前是不是把性别卡得太死了?!
*
第一天的运动会圆满结束,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比赛,但因为对手不再是自己学校里那点人,不管是参赛选手还是围观同学都依旧情绪高涨,十分期待。
选手和观衆席散场後,闻卿还得留下处理学生会没有完成的工作,江辞雪今天依旧跟闵央一块儿走回了家。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闻卿忙完手头上的活正准备走,却在体育馆门口遇到了不知为何还没离校的言秋,闻卿心中一动,跑去跟言秋搭话。
言秋听到闻卿说想跟他谈谈,下意识後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後脑勺。
学校里不让染发,但他挑染了几缕红毛,平时藏在头发里,要是没有让头发飞起来那种大动作根本发现不了。
言秋还以为是自己的头发暴露了,却没想到闻卿似乎是来跟他聊小雪的。
闻卿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学起了江辞雪平常的模样,沉稳丶镇静丶没啥表情,总是让人看不出心思。
可言秋还算跟他有点熟,一见到他这样,话题总围着小雪,又像是话里有话,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言秋习惯开门见山:“要不你有事儿直说呢?”
闻卿咬了咬牙,有些犹豫。
一旦怀疑起来,那以前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在佐证已经做好的结论。
言秋的字迹也不算多工整,但万一人家好好写字的时候就是情书里那个样子呢?
再加上三行情书这麽富有文艺青年气质的东西,真的很像是言秋这个性格能写得出来的啊。
如果送信的人真是言秋,那麽这封情书会不会是他们误会了,没准儿是个恶作剧?
不,不会。
那张信纸十分干净丶字迹工整,可以看出对方写信时的小心谨慎,可信封却被攥得皱皱巴巴。
如果是不小心被捏成那样,按照写信之人的细心程度,应该会重新写一封才对,可那人最後悄悄塞进江辞雪书包的还是那样一个信封。
可见,送信的人内心十分纠结,在写好信後又做了很多思想斗争,如果只是个恶作剧,没必要如此犹豫。
那更像是一封承载了某种情感的信,是说不出口的丶如雪花般细碎丶却也被大雪掩埋的情感。
没有署名也没说送给谁,送信的人明显是不想被人点破的……
等等,如果真是言秋送的,会干出寄信忘记写落款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头脑风暴只有一瞬,闻卿还是决定问得委婉一些:“你最近有写信吗?”
“信?”言秋一脸茫然,“现在还有人写信吗?”
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闻卿又怕自己是没表达明白,又换了种说法:“你怎麽看小雪?”
言秋没有回答,反而狐疑地看向闻卿:“你今天很不对劲儿啊!是不是小雪怎麽了?要是有事儿你可别瞒我!”
“也没什麽。”闻卿从他这态度上没找出任何破绽,又不想让人担心,也不迂回了,“我就是怕他早恋。”
“所以你怀疑我?”言秋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敢置信。
不等闻卿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言秋先不淡定了:“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
“哪有哥哥成天盯着自己弟弟早恋不早恋的啊!”言秋一一细数闻卿身上的疑点,“一般哥哥会天天跟弟弟黏在一起吗?会恨不得眼睛粘弟弟身上吗?”
说着说着,言秋就想起了钟小满妈妈的事情,瞬间警觉起来,往後跳了一大步,与闻卿保持距离,警惕地盯着对方。
“说!你是不是对你弟弟图谋不轨!”
闻卿:“……”
闻卿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被说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