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瘦削却稳重,盘起的太极髻中黑发与银丝参半,弯弯的眉眼满布时间留下的痕迹,眸光平和而坚定,黑蓝色道袍手肘衣角位置补了又补。
跟穆律从前查到的一样,五央观从前香火零丁,观主却收养了不少小孩。
就在一年前,恒谦跃集团在梅村大肆征地,用于建设度假村,五央观所在的五央山也在规划范围内,需要搬迁至别处。
开发商代表登门三次洽谈赔偿,观主次次拒绝,最後一次甚至闹到了派出所。
但半个月後,顾衡亲自去了一趟越市。
山上的五央观不仅不用搬走,甚至还开始翻新;连带着原本要搬迁的梅村和梅村小学,也都更改规划保留了下来,当地村民也在度假村找到了新营生。
当时宋北洛以为,这不过是顾衡突然良心发现。
现在细想,商人哪有什麽良心可言,其中少不了她的从中周旋,顾衡也是在那时候被她找上。
昨晚那一聊,他发现顾衡知道的事情,远比作为男朋友的他多得多。
在她眼里,虽然他是前男友,就一点不值得她信任?
“小宋,”玄一道长转过身看向他,目光和善,“随贫道去玄女殿看看罢。”
“好。”
随玄一道长跨过门槛走进玄女殿内,他擡头上望。
他一向不信神佛,面前这神像却让他晃了神。殿内供奉的九天玄女像,目光悲悯却手持长剑,眉目间是女神像少见的杀伐果断。
玄一道长微笑发问:“小宋可有信奉?”
宋北洛摇头,“没有,我信自己。”
顿了顿,又自嘲一句:“现在复盘从前,我好像也没那麽信。”
头顶神明,他没有说谎。
五年前,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算是不能与唐今玥比肩,起码也能离她更近些;现在,即便是有宋家,他也保证不了她能一直在自己身边。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确定她想不想。
见他颓然苦笑,玄一道长劝慰:“无论信不信,来者是客,求一签?”
说完,递给他一个签筒。
“您和她还真像,可是我并不信。既然不信,何苦求神解惑?”
“无妨,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
说话间,玄一道长还是把签筒塞进他手里,没让他跪下,而是示意他抽出。
长辈一再劝说,宋北洛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顺应。
随意抽出一根,第四十七签。
还想问玄一道长这签何解,他就见玄一道长笑而不语,径直抽过他手里的签掰断,又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抽。
他之前和宋老爷子去过别的道观,也见识过其他香客求签。
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他越看越心虚,自己不信但也不能不尊重。
玄一道长这是何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是一种道。”玄一道长见他迟迟不动,解释了一句。
既然长辈都这麽说了,他是不是?
动作比脑子快,他又抽出一签——第二十八签。
不知道该不该掰断,他选择把手里的签交给玄一道长处理。
玄一道长接过後,若有所思道:“这签,阿玥五年前来时抽到过一样的。”
“是好是坏?”他迫不及待问。
“不好不坏,可好可坏,一切造化尽在己手。”玄一道长说,“也可以解读为,所有选择,无论好坏,都是内心的反映。”
“所以岳时雨也是她的选择?”
玄一道长点头,“我在山间捡到她时,她带着一身的伤,虚弱得几近半只脚迈入鬼门关。我把她带了回去,安顿在一个弟子房里,刚好观里来了个借宿的游医,她昏迷七八天才醒,醒来後指着我那弟子的课本,问我她是不是叫岳时雨。”
宋北洛一怔,她失忆过?
玄一道长接下来的话,也算是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看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哪是失忆,她是不愿意回忆,也不愿意回到过去。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阿玥的来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我也就没问。”
“但看做派,估计是哪家的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