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撇开了经验更丰富的源途君,亲自操刀每一道工序。只是偶尔看看源途君是如何弄别人的,再“请教请教”。
别的人被割开皮肉敲碎骨头浸入梦令汁液中活像杀猪,这徐艮就不同了,像在干一件艺术品,那人除了脸色差点,偶尔低喘呻吟,但神智尚在,只要谈广涯到场,他甚至能跟魔尊聊会儿天。
谈广涯偶尔来了兴致,也会跟他讲讲朝堂之事,徐艮无不与他一拍即合,说到了他心坎上。
一日,谈广涯一边削着人的骨头,一边状似苦恼地抱怨,百姓不满魔教之人入主中州,就连皇帝也觉得背靠着魔教实在是有点不像话,大有想引进仙们,促使百花齐放的架势。
他这劳心劳力的人,转眼就要被皇帝藏弓烹狗了。
徐艮当然清楚,魔不魔教,皇帝当然不在乎,自然也不是真心想督促百家争鸣。只不过是,政与教,谁在前谁在後的问题罢了。
以往的仙门好说话,基本上不插手俗务,偶尔天下大乱了,还帮忙收容救治几下百姓。皇帝自然允许他们在中州晃悠。
但魔教不同啊。
而这位新魔尊更是,年纪不大,但是野心不小,胃口很足。
一开口就是,要求将“不习魔功者,不得入科举”,这一条加到《夏律》中去。而一练魔功,那些教徒,是先认魔尊,还是先认皇帝,都要打个问号,哪朝自诩受命于天之人,忍受得了这呢?
但夏皇想引入鲶鱼,却忘了,魔教中人不是离了水就活不了的鱼儿,这些疯狗只会先紧着自己的肚子。外面有吃的,就吃外面的,如果外面没有了,那咬咬家里的,也很香。
“阿艮,他们好烦,个个儿不安好心。”谈广涯手上是危宿淋漓的鲜血,同时,下催命通牒。
“嗯,”徐艮忍受着手指穿梭在骨肉间的感觉,轻喘了声,“改个名儿好了。”
“知我者,阿艮也。”谈广涯此时的心情可能格外好,放轻了手下的动作,耐心十足,“那,阿艮你说改成什麽好?”
世界上,揣着答案问问题的人最烦,他们心中分明有数了,却还要问人。究其目的不是为了获得答案,而是获得认同,或者让人猜他的心思。
同时,希望借由以最低的成本,让人给予自己舒心满意的物品或服务。
有点像什麽,像奴隶主使唤吗喽,像远古愚民献祭自身。
魔尊自负,不会向他人索取认同,只会一遍一遍地给这位自诩爱他到不可自拔的美人设套,考验他是否真正全心全意地中意于他,是否真的是冥冥中和他命定合拍之人。
给魔教易名的事,是迟早的,这个好猜。但是换成什麽名,要去猜谈广涯的心思,非得是大罗金仙下凡不可。
他猜不中谈广涯的心思,就搜罗世界上最漂亮丶最好听的话来恭维人。
许人以永恒的权丶名丶利,总没有差错。
“清风广涯,千秋万代。唔,尊上,轻点。”徐艮的音调瞬间拐了个弯儿,甜腻沙哑,似乎这不是在剥皮剜肉,而是一场隐秘激烈的情事。
谈广涯不听他的祈求,不仅加重了力道,动刀的手指翻飞,还催促着他继续说。
“呃,你存心消遣我,不说了。”
徐艮状似放弃了思考,去做了应和波涛动作的扁舟。
鲜血是红玫瑰花儿,疼痛是舒爽,他不在乎谈广涯怎麽对他,只在乎,今日此人来了,今日此人跟他说话了。
“阿艮。”
谈广涯真是爱极了这人的每一分每一寸,从身到心,从骨肉到思想到灵魂,全部受自己掌控的情形。
别的献祭者的诚意实在不够,别说一较高下了,那些人连基本的门槛儿都够不着。
疼痛是两人独特的情潮,他的眼睛里全是水雾,嘴上缓缓开口,“清秋,就叫清秋教。我希望尊上,长命百岁,万代富贵。”
平静的话音仿佛事实如是,他不慷慨激昂地期许未来,只平直地口述心声。
细密的吻第一次落下,谈广涯安抚手中的人。
有一日徐艮可能真的撑不住了,谈广涯看着他,想着差不多该谈谈他妹妹了吧,这个时候如果他高兴的话,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梦人至今无成品,自己虽付出了不少心力,但是谁叫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可能只有在传说中能成功呢。
谈广涯对某一个人完全属于他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所有人,都会是他的。单独拎出一个人来说,份量太轻。
作为他的手下,只要完成好了任务,他默许他们做任何事。比如,源途君痴迷梦人,比如古暮君喜欢稚童。
徐艮的眼泪落到了他的手心,“尊上,抱歉,我,我是真的有些喜欢您。”
仰慕是碍于旁人在场的官话,但仰慕之心是真的。
喜欢未曾述说,因为,我怕那个有些,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