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指骨,在烈火的灼烧下进一步发生着变化,指骨底的连接被烧断,骨体脱落掉进了灰炭之中,让人分辨不出那是不是掺杂在里面的小石块儿。
徐行藏眯上了眼睛,享受这一种可与那东西平分春色的感觉。
不幸的是,手上骨肉终究是太少了,不禁烧,很快便没有了什麽感觉。
尽管那些尝到了油脂甜头的火舌要往上进一步卷舔,但再往上的部位,终究没那麽敏感,效果大打折扣。
于是徐行藏把手再挪到回春之阵中,感受经脉复苏,骨肉新生。
又是新一轮的刺痛麻痒。
而且十指连心,直贯大脑中枢。
剧烈的疼痛会让人的脑子坏掉,徐行藏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滚到了山洞的另一侧,带着全身的汗与血污,像死狗一样缩在了地上。
匀长的一口气喘出,他撑着心魔递来的手坐起身瘫在他的怀里,眯眼沉浸在两股疼痛对冲之下脑海中的空白与宁静。
从他人身上汲取到的舒适总归让人惶恐,还是自给自足来的踏实。
毕竟除谈广涯以外,一般的人,给予不了他什麽舒适之感,哪怕是号称能让人体会极乐的皮肉交合的那丁点儿快感的剂量都实在是不够,如果一定要要,就只能拿来慰藉心灵。他不需要安慰剂,只需要真正的能止疼的方法。
但顾之川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他能唤醒自己尘封了八年的故人之思。
还有一种近乎于魔尊本人的疗效。
为什麽呢?
徐行藏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贴近他,是因为顾之川确实能带给他身体上的舒服的体验,说句难听的,他闻着那位小朋友身上的药香,喘气儿都能顺畅许多。
然而在顾之川之前,拜魔尊所赐,舒适只和谈广涯挂鈎。
于是舒服成了非常危险的体验,徐行藏的脑回路已经被彻底篡改,昏昏欲睡这样的感觉,只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魔鬼在自己身边。
他几乎不相信,一朵小白花儿,能解决掉自己的大麻烦。
顾之川是谈广涯的分身?顾之川和谈广涯有关系?
可雪中仙太纯挚了,洁白的一眼就能看透。退一步来说,他不相信药王谷容得下和魔尊有关系的人,他们的老谷主,可是被魔尊折腾没的。
为此,药王谷和剑脊山还跟中州宣明了立场——若中州魔教一日不绝,药王谷的医者与草药一日不用到中州之地。
再退一步,如果,顾之川真的和谈广涯有什麽渊源,还能忍得住,不对自己下手?
不是瞧不起魔尊的自制力,而是完全不必要。就像,自己不必要去迁就一个,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带来点乐子的小东西的心情一样。等价物已经给了出去,剩下的就是去索取自己想要的价值了。
至于,关心对方会想什麽,纯粹是闲的。
所以他想要的时候,完全不避讳地去找,近两年觉得没必要了,挥手就又扔了。
在疼痛的间隙中,徐行藏滞涩的脑子想,或许原因是和药王谷有关吧,他们配出了可以和梦令的东西?还是雪中仙他本人有特殊体质?
他卷舔了一下口舌,如果配出来的药方,我会搞到手的。如果,顾之川确实和那人没有关系,只是他自己的原因话,我会把他圈过来。
当徐行藏发觉自己又忍不住起身,叫喊着要去找谈某人时,他再一次把自己抡到地上,然後,伸手进火中,再在火将皮肉炙烤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放手进阵中。
循环往复。
看鲜活之物成焦炭,于腐败之地焕新生。
直到天色渐明,直到周身肌骨中的另一种绵长不绝的疼痛,他基本自如应对。
徐行藏摸了颗心魔递来的葡萄,含在嘴里咬破,让甘甜的汁水充斥着口腔,剩馀的果肉再滑入喉管。
糖分能安抚人烦燥的心情,并且给予人能量。
咬下这一颗葡萄,徐行藏抖振衣袖起身。
夜晚总会过去,太阳再又升起,而我还活着,暂时没忍不住去找谈广涯,也没有一刀割破喉咙,这就是美好的一天,不是吗?
晨光熹微,徐行藏的相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在他步出山洞,额头与天光相接时,枯败已经退尽,温柔冶艳重新占领高地。
心魔觉得自己值班的时候差不多合适了,得换另一个小可爱出来见见阳光了。他还没有塌缩下去,“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在耳侧。
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被徐行藏招呼到了自己的脸上。
“不必……”
实在是不必要,昨晚你确实难看了点儿,不止样貌上的。但是吧,我作为你的心魔,难道还不知道你有多少卑劣之思吗。
以前你不是个好东西,以後也不会有多体面。
但徐行藏没有进行任何解释。
似乎这不是对心魔一些无理命令的惭愧,也非羞耻于他近乎想像狗一样地去向仇寇摇尾乞怜。自然,更不像,他良心发现了,後悔要去拉上一些无辜之人随他陷入苦厄深渊。
危宿微垂着头,目光没有焦距,颤抖的唇瓣自己在说,“我要剁碎了他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