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神象下的小乞丐,仿佛和高台上的後土象重叠了瞬间。
大乞丐见他一直愣着,骂骂咧咧的自己睡了。
那天晚上,小乞丐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白色的身影永远不近不远的站在他前边,无论他怎麽追赶,都追不少。
背影很温和,带着暖融融的热意,仿佛一个慈爱的母亲。
他追不上,跑的很累很累,一屁股瘫在地上。
背影也不动了,站在那里。
他休息了一会,站起身继续跑。
这一次,背影没有动。
他看到母亲的脸。
铃声大震,像要唤醒他。
母亲的脸……
他不记得了。
小乞丐猛然惊醒。
没人叫他,大乞丐睡的呼噜震天响。
小乞丐似有预感的擡头看向後土象。
後土象平静的接受他的视线,不动声色。
。
少游将自己乞丐时的那段经历包括那个梦,告诉恒月。
“我不记得梦里的母亲的脸了。”少游神色难过起来,“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个孤儿,跟着乞丐,饱一顿饥一顿的,有时候要不到饭,乞丐就会把火气全撒我身上。”
少游蜷缩起来:“我……有点想我娘了。”
恒月看着少游一副悲伤的样子,想起自己也是下凡为了找後土的,两人勉勉强强算同类人,犹豫了一下,俯身抱住少游。
地牢里灯火微弱,也没多少阳光,有些湿冷,两个活人抱在一起,抵消了些冷气。
恒月大概猜到了少游跟後土的关系了。
少游是後土这一世投身的母亲,後来发生了什麽,让母子两人分别。
这个结论意外的让他松了口气。
他一直怀疑少游就是後土的投身,却总感觉又不像,如果真的是投身,那麽少游死了意识就会被後土收回,不复存在。
但如果少游只是娘娘一世的孩子的话,那麽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人,可以转世投胎,好歹还在。
按照这样的话,秦新骨的母亲大概也是後土投身,所以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长的十分相似。
秦母他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为人,他人的传闻大多掺了水分,从秦新骨那副癫狂的样子可以知道,或许秦母为人确实不怎麽样,但爱子却是实打实的。
恒月刚想宽慰两句,朝少游伸过手,低头看去,却顿时僵住。
他看到他的姻缘线了。
红色从小指末伸出来,短短的。
尽头,是一双漂亮的手。
少游。
他的身体僵硬起来,死死盯着那条鲜红的姻缘线。
少游是他的姻缘,刻在天道上的,姻缘线连起来,除非身死魂消,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分开。
他下凡是为了向後土求问他的姻缘的。
他兀的想起之前他与将末的谈话。
……绝无可能。
“未来瞬息万变,是否有可能,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一个答案。”
他当时是想……
杀夫证道。
永无停息的,永远注视着人间的,天道监视衆生的眼睛,永远高悬,不悲不喜,代表天道永恒的月亮。
不会为了一个凡人而垂目。
但是……恒月会。
长恒是高居九重的神明,永恒的明月,但恒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长恒的眼睛不会为了凡人的苦难而悲伤,因为对永恒来说,凡人短暂的生命就像蜉蝣一样,疏忽便离开了许多,只有天地,一直一直的矗立在一起。
恒月只是一个寿命很长的凡人,他走过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或喜或悲的事情,沧海桑田,人事多变,他看过被秃鹫撕咬的年轻骇骨,也看过新婚的年轻人,有贫困潦倒,有锦衣玉食,有孤苦伶仃,有子孙满堂……
恒月游荡了百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实实在在的活过的,百年,对凡人来说太漫长了,漫长到好像永远走不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