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发簪掉了。
长发泼墨一样散下来,被风吹的凌乱的在脸上游走。
分刀的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黑色发丝散在脸上,像瓷器上的裂纹。
发簪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最终被罡风碾成碎沫。
分刀的眼睛极迟缓的向下,看到了成为碎沫的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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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游,今天是你生日,本该好好庆祝一番的,只是这个月的分例快到底了,”妇人抱着孩子,轻声说,“等下个月分例下来了,娘亲给你好好补办一场!”
“嗯,”小孩乖巧的答应,“娘亲——其实要是手头拮据的话,少游可以不要过生日,只要娘亲在,每天都是生日!”小孩抱住妇人。
妇人紧紧抱着孩子,“少游啊……”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是娘亲对不起你,连个像样的生日都过不起……”
“以後不会有像这次一样拮据的生日了,娘亲发誓,以後少游的每一次生日,娘亲都会好好准备,给少游一个漂亮的生日,我们家少游,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在宗族里,无法为宗族创造价值的一户总是容易被忽略,或许故意或许无意,秦少游的父亲以为意外被卷进一宗鬼物做乱的案子中,成为无辜死去的路人,没了父亲,孤儿寡母总是容易受欺负。
秦少游和秦母被宗族以一个可笑的理由,从原本居住的还算宽敞的院子里赶出来,被安排到一个废弃多年的院子。
院子的上一任主母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发了疯,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大冬天的跳了湖,丈夫不过头七就娶了新妇搬走了。
不受重视,也就意味着每月的分例只能堪堪维持生活。
往年的生日,虽然拮据,但母亲总是尽量挤出些东西来给少游好好过,可是今年换了新宗族长,是个贪婪之人,像秦少游这种不受重视的一户本来就少的分例更少了,哪怕秦母精打细算,也最终没省出过生日的钱。
“少游什麽都不要,少游只要跟娘亲在一起就很开心。”小孩说。
少游一直是这样很乖的孩子。
秦母抱紧她在世上仅剩下的亲人。
“娘亲送你这根簪子吧。”秦母吸吸鼻子,拔下头上的一根平平无奇的发簪。
“这是你姥姥,也就是娘亲的娘亲做的,娘亲的娘亲去的早,只留下这根簪子,现在娘亲把它给你。”
孩子接过发簪。
发簪并不精致,是那种大街上四处都有的款式,装饰性很低,更多的是实用性。
“等少游长大了,就要行加冠礼,把头发束起来,就可以用这根簪子了。”
“长大了才能戴呀?”小孩摇着腿问,“那娘亲希望少游长大成为什麽样的人呀?”
“娘亲希望呀……少游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每天开心的人,一个……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的人,少游想成为什麽样就成为什麽样,少游变成什麽样娘亲都喜欢。”
“那少游要成为能保护娘亲的人!”小孩声音还稚气未脱,却很坚定的说。
“娘亲希望少游不要背负什麽责任长大,成为必须要做什麽的大人,娘亲想少游自由自在,永远没有烦心事。”秦母抱着孩子摇啊摇,午後的阳光很暖和,照的人懒洋洋的打哈欠。
秦母落下来的头尾碰到孩子,上面的槐花头油香味是小孩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母亲的怀抱柔软暖融融,带着熟悉的味道,让人永远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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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希望呀……少游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每天开心的人,一个……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的人,少游想成为什麽样就成为什麽样,少游变成什麽样娘亲都喜欢。”
“娘亲希望少游不要背负什麽责任长大,成为必须要做什麽的大人,娘亲想少游自由自在,永远没有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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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刀看着碎掉的木簪,迟滞以久的思绪终于开始转动。
他是谁啊?
他是蝣粟。
好像不对。
他是蝣粟吗?
他,到底是谁?
蝣粟是他,那他是蝣粟吗?
娘亲。
他好想她。
他没有娘亲。
蝣粟没有母亲。
後土早死了。
後土,是他的母亲?
母亲,娘亲。
母亲,母亲啊,你在哪里?
不,他恨母亲,那个抛下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