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死寂的顶点,女孩猛地抬起头,覆盖鳞片的眼窝仿佛燃烧着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她用尽全身残存的生命力,出一声尖利到撕裂耳膜、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声音穿透层层黑暗,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某种古老的召唤:
“吃吧!饿鬼们!!!”
嗡——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消散,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又让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震颤的嗡鸣声猛地响起!如同千万张饥饿的嘴在同时吮吸空气!
轰隆!轰隆!轰隆!
我们两侧那湿滑、长满霉斑、看似无比坚固的古老砖墙,毫无征兆地、如同朽烂的纸片般轰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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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外力击碎,而是从内部被无数只东西同时穿透!
是手!
无数只枯槁、扭曲、只剩下森森白骨或挂着几缕朽烂皮肉的手!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瞬间生长出的恐怖荆棘林,瞬间挤满了狭窄的巷道!它们带着积压了无数岁月的冰冷死气和无法满足的贪婪饥饿感,闪电般抓向那些惊呆了的湿婆之蛇成员!
“啊——!!!”
“什么东西?!!”
“救我!纳加尔琼老大——!”
惊恐到变形的惨叫声瞬间爆!但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更恐怖的骨骼碎裂声、皮肉撕裂声和拖拽声淹没!
我亲眼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疤脸头目纳加尔琼,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就被至少十几只枯骨鬼手同时抓住!一只白骨手爪狠狠抠进了他大张的、染着猩红槟榔汁的嘴巴,直接撕裂了他的嘴角!另一只挂着腐肉的手洞穿了他的肩膀!更多的鬼手抓住他的四肢、腰腹、脖颈!他强壮的身体在这些非人力量的撕扯下,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拖向身后那面刚刚破开、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墙壁!
噗嗤!哗啦!
令人作呕的、骨肉被强行挤碎、碾入砖石的声音密集地响起!他那把象征着凶悍的廓尔喀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瞬间被一只枯骨鬼手踩住,拖入黑暗。
其他喽啰的下场一模一样!他们徒劳地挥舞砍刀铁棍,但那些凡铁砸在枯骨鬼手上,只溅起几点火星,便被更多的鬼手抓住武器,连人带凶器一起拖向那不断吞噬生命的黑暗墙壁!绝望的哀嚎被砖石碾碎骨肉的闷响取代。几个呼吸之间,刚才还凶神恶煞、堵住巷道的十几个黑帮分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墙壁上留下大片大片放射状的、粘稠黑的血迹,还在缓缓向下流淌。还有几缕被扯断的头、半片染血的廉价t恤布料,粘在碎裂的砖石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砖石深处散出的、古老的坟墓尘埃的气息。
刚才还喧嚣恐怖的小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侧墙壁上那些巨大的、边缘还在簌簌掉落的破洞,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生的、越想象的恐怖吞噬。黑暗从破洞深处涌出,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闷响。
猛地回头!
是那个女孩!她像一根被彻底抽去骨头的稻草,软软地倒在了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她手腕处那道恐怖的伤口还在汩汩涌出暗红的血液,在她身下迅洇开一片刺目的深色。覆盖着鳞片的眼窝无力地对着上方那一线狭窄的、布满阴云的天光。
“不!”我嘶吼一声,扑跪下去,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想要按住她手腕那可怕的创口。温热的、带着她生命力的血液瞬间浸透了我的手掌,沿着指缝不断涌出。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别死!坚持住!”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恐惧、震撼、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女孩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覆盖着鳞片的眼窝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想要“看”向我。那只完好的右手,沾满了她自己和地上污物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摸索着抓住了我按在她伤口上的手。
她的手指冰冷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我的手掌从她致命的伤口上艰难地推开。
然后,她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摸索着探进自己破烂纱丽的前襟深处。摸索了几秒,掏出了一个东西。
她将那东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塞进了我同样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手心里。
那是一颗牙齿。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却又绝非玉石。它约有小指第一节大小,微微弯曲,尖端异常锐利,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沉墨绿色。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活物鳞片般的天然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幽光。握在掌心,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入骨髓,仿佛握着一小块来自地狱深处的寒冰。
“卡…莉……”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像蝴蝶翅膀的震颤,几乎被巷子深处涌出的死寂吞没。覆盖着鳞片的眼窝最后一次,极其轻微地转向我的方向。
“……来世…做恒河的鱼……”
最后一个字,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叹息,消散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
那只抓住我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覆盖着鳞片的眼窝,空洞地凝视着上方那一线灰暗、永远无法触及的天空。她瘦小的身体在我臂弯里彻底松弛下去,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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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失去了声音。
瓦拉纳西老城迷宫般的小巷深处,只剩下我一个人,跪在冰冷污秽的石板上。怀里是女孩迅失去温度、轻得没有重量的躯体。身下是她尚未凝固的血液,暗红粘稠,还在缓缓地、无声地蔓延,像一条流向未知黑暗的小溪,最终浸润了身下肮脏的地面。
那颗墨绿色的蛇牙,冰冷刺骨,如同活物般嵌在我的掌心纹路里,散着幽幽的不祥气息。它仿佛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带着卡莉最后的体温和诅咒,死死地烙印在我的血肉之上。
我抬起头,视线越过两侧墙壁上那些巨大的、边缘还在簌簌掉着灰渣的恐怖破洞。破洞深处,只有望不到底的、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无声地涌动着,仿佛刚才吞噬了十几条生命的枯骨鬼手并未离去,只是潜伏着,耐心地等待着下一个猎物,或者……下一个召唤者。
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寒冷,比恒河的冰水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我。它冻结了我的血液,麻痹了我的四肢,甚至连思维都变得滞涩、冰冷。我僵硬地跪在原地,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如同寒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