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奇的不是夏酉知道的多,而是新兵的数量。
“新兵来一万多吗?”
皎皎说:“之前青石街的流民里,我明明瞧见男人的数量是要多过女人的。怎的现在来了七八万流民,统共才一万多的新兵?”
“你当男的都能去当兵?”
夏酉嗤笑道:“不够龄的娃娃去了战场有什麽用,郡守说了,流民中未满二十三的男人不必入伍。”
皎皎登时想起了荆南枝。
她追问:“那些未满年龄的人去哪里?”
夏酉道:“要麽种地去了,要麽学手艺去了。”
他嘿嘿一笑:“你们没发现隔壁街的猴六多招了几个徒弟?就是从流民里挑的,找的都是年纪不大力气倒很大的小崽子。”
猴六也是木匠,称得上是夏酉在城中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之一,今年来趁着夏酉忙的时候抢了他不少活。
提起猴六,夏酉就一肚子气,骂骂咧咧:“呸,这个龟孙儿,以为多招几个人就能干过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话虽如此,但骂完猴六,夏酉还是马不停蹄地离开。
他言语里瞧不起猴六,实际心底还是怕活儿都会被猴六抢走,于是赶着回去继续做工。
见夏酉火烧屁股似的离开,芸娘笑:“这个夏酉。”
低头见皎皎若有所思,她问:“皎皎,你在想什麽?”
皎皎回过神来:“娘,我没想什麽。”
其实她想的是荆南枝。
夏酉说未满二十三的人要麽去种地了,要麽来城里找活了,那麽荆南枝做的是什麽?如果他来城里,他会不会回来找她?
好歹她还替他送别,送了他那麽多糕点呢。
出于这种心思,皎皎走在街上的时候都会左顾右盼,想瞧瞧会不会再次遇见荆南枝。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又是半月过去,她还是没在城里看见过荆南枝。
皎皎渐渐死了心,觉得荆南枝应当是去城外不知道哪座山头上去开荒种地了。
她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他毕竟是有姓氏的人,或许哪怕没落到此般境地,估计还是没法子低头去给城里没姓氏的那些大老粗当徒弟随意使唤的。
种地就好多了,只要每年交够了粮,没人会对他颐气指使。
皎皎逐渐回归到以前的生活轨道。
二公子还没让常青来找她,她便每日依旧随着芸娘来糕点铺,芸娘忙碌的时候她帮忙搭一把手,芸娘闲下来的时候她就自己看书。
写诗的事情还是一筹莫展,皎皎又开始每日咬着笔杆子发愁。
意外总是在没有准备时降临。
这一日皎皎正缩在柜台後面看书,忽的听芸娘咦了声:“外面似乎有人——真是个怪人,他怎麽不进来?”
她撇下皎皎,打算去门口问个究竟。
不过很快她就回来,轻轻拍了拍皎皎的背。
皎皎擡头:“怎麽了,娘?”
芸娘神色古怪,指了指外头:“……皎皎,那人是来找你的。”
找她的?
皎皎先是一愣神,电石火光间却又想到了什麽,倏地直挺挺地站起来,扔下书就往外头走。
果不其然。
皎皎扶着门栏,看着屋外衣衫褴褛丶形容憔悴的少年,惊道:“……荆南枝?”
消失半月,荆南枝看上去更落魄了。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皎皎,睫毛微微颤抖,张嘴像是想喊她的名字,但不知怎的还是没喊出口。他没有踏入门中,静静站在原地,挺直脊背,半晌垂下眼眸,声音低哑地问:“你家的糕点铺还缺人麽。”
皎皎还沉浸在他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听了他这话下意识如实回答:“现在是不缺的。”
荆南枝安静地应了声好。
等到他转头消失在视野里,皎皎才反应过来他那话是什麽意思——他这是在问她要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