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手拂着她发丝的动作那麽轻柔,就像是在摸一只坏脾气的猫。
黎恩这姑娘,要说奇怪也是真奇怪,明明看着骄傲又有原则,可在阮祁琛面前,却又偏偏好哄得像一只家养的猫。主人闹得她不高兴了,亲一亲再哄一哄,她便又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半气恼半撒娇着:“谁想要你那点儿破东西!”
“嗯,不想要。”他耐心地应着,任她黏人地抱在自己腰身上。这会儿哄着人,连笑意都比平时多了两分。
怀中的女人已经做完了一整套护肤,无妆之下,一张丰润的唇泛着好看的淡粉色,裸在浴袍外的精致锁骨也泛着淡淡的光泽。阮祁琛喉结无声动了动,俯身轻吻她耳垂:“那你想要什麽?”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他淡道,眼底却渐渐聚起了浓稠的暗欲。
姑娘缠着他腰身的手又紧了紧:“想要你。”
“还有呢?”
“就是你。”
阮祁琛无声地笑了,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大手从她细细的脖子上抚了下去。
那晚黎恩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睡着的。阮祁琛一向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同居以来,除了最开始的那两次,在这档子事上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节制。可那晚也不知是被姑娘的哪句话给哄高兴了,一整夜,小阮总的兴致都高得很。
隔天黎恩醒来时,这个一向有晨跑习惯的大总裁还窝在她床上。她想去洗个澡,可刚一动,很快又被他拉下去:“周末别去上班了,再陪陪我。”
一句话说完,昨夜的兴致卷土重来。结果他晨跑不用去了,她班也上不了了,一直到……一直到……
一直到屋外传来门铃声。没过多久,黎恩去开门,有熟悉的女声由客厅传入房间里:“看我们小恩这样子,是不是阿姨来得不是时候呀?”
阮祁琛突然清醒。
这声音是……妈咪?
对,那不就是他亲妈陈恩静的声音吗?
可怎麽会?妈咪和黎恩怎麽会认识?
管理着一百家酒店永远运筹帷幄的小阮总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有一天他会衣衫不整,脸也没洗,在春宵一度的对象家见到……自己的妈咪。
门口的女人气韵温婉,保养得宜的脸上是同样得宜的妆容,是他二十六年来最最熟悉的那一位。
“难怪小恩说今天会给我个惊喜呢!”阮太太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半晌,脑回路才慢了半拍地绕到了黎恩昨天约她过来时所说的话上——
“恩静阿姨,有个小惊喜想给您。”
小惊喜?这哪里是小惊喜啊?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好吗!
想着前阵子她还在愁儿子这麽大了也没个对象,该不会是在性取向上有什麽问题吧,可结果……
“瞧我还天天替你发愁婚姻大事呢,你倒好,都瞒着妈咪和人同居了!”
阮祁琛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眼睁睁看着母上大人熟稔地挽过黎恩的手。而黎恩也以同样的熟稔姿态和妈咪拉着家常,她的目光在拉着家常时无意间投过来,隔着偌大的空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麽平静,那麽坦然。
这个女人,曾经在厨艺大赛的舞台上偷窥过他的侧脸,在深夜相拥的时候认真亲吻过他的鼻尖,她眼睛里曾为他聚起过羞赧的爱意,也曾在心灰之後因为他自以为的“威逼利诱”,“不得已”回到他身边。
可直到此时阮祁琛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以为的这一切,可能丶大概丶也许——真的就是“自以为”!
“你设计我?”
“嗯。”
“从昨晚我踏入你家门的第一分钟起,你就算好了今天的这一切?”
黎恩沉默了。
难怪妈咪一进门就嚷嚷着什麽“惊喜”,难怪这个女人从头到尾也不反驳妈咪的误会,甚至在他一度想解释时,不动声色地偷换概念,让妈咪以为两个人早已是准备结婚的关系!
“阮祁琛,”面前的女人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在母上大人急匆匆地赶回家“报喜”後,说,“阮祁琛,我不想再等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等什麽,他整个人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竟就这麽被一个女人耍了!
更可笑的是,他这边还没做好应对措施,那边阮家上下竟已全知道了这个“女朋友”的存在!
阮太太与黎恩的妈妈原是少女时期就认识的朋友,两天後,老阮总特地从香港赶过来,二老一起约了黎恩的母亲吃饭。
一切就是快得这麽不可思议,就好像有人早已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八百年前就盼着儿子结婚的父母,好不容易盼来了这麽个似是而非的“准儿媳”,为了让他同意早点结婚,父亲甚至承诺一旦他成了家,内地这边所有酒店的管理权,将全权交付给他。
有趣,这一个见鬼的罗生门,简直太有趣了!
从前饶是他如何努力创下业绩,父亲永远会以“年轻没定性”为由,不放心让他全权掌管。可如今,不过是稳定了一段关系,他就可以获得内地这边全部的管理权,所有曾经设想过却因父亲反对而没能实施的创意现在统统可以实施了——不过是结个婚,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结婚後那个女人将过上什麽样的生活,会後悔莫及还是因为受冷落而巴不得马上就离婚,他又何必保证呢?
于是两个人结婚了,就在东窗事发的一个月又十一天之後。
只领证,没办婚礼,因为日理万机的小阮总说“事情太多人太忙,婚礼暂时延一延”。而结婚当晚,就在两位新人领了证而老人们各归各家後,阮祁琛朝他的新婚太太扔出了一纸离婚协议。
打从那天起,阮家那间特意为他们俩准备的“婚房”,阮祁琛再也没有踏进过一步。
这就是两个人从相遇到结婚的全过程——阮祁琛其实一点也不想娶她,黎恩很清楚。
一个为人耿直却因着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而不得不时时罩着面具应酬的商二代,原以为她清高却单纯,被亲一下都能脸红大半天,他以为她就是这复杂世界里难得的干净的存在。这个女人什麽也不求,被迫委身于他不过是为了不拖累精典。可谁知,当单纯的面具揭下来,这个女人竟然有着比所有接近小阮总的女人都大的胆子和最复杂及最深沉的心思!
于是前夜还温柔缱绻的男人,一夜之後冷眼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