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那样低沉,带着数不尽的蛊惑。
“今晚请我喝茶吗?”什麽意思,她怎麽可能不明白?
没被控制的十指重重地嵌入掌心里,黎恩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他的鼻尖很快又暧昧地蹭了蹭她:“嗯?”
她想後退,他的手却抢前一步挪到她的後脑勺:“请吗?”
姑娘被嵌入掌心的指甲刺激得清醒了些,垂下眼睑,掩住了那一瞬间眼底的流光溢彩。
请吗?怎麽可能不请呢?到底,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啊。
好半晌,姑娘的嗓音才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请了……就放过精典吗?”
男人的低笑声传来,盖过了女子无声闪过的复杂思量。
滚烫的耳垂被人轻抚了一下,然後,她听到阮祁琛满意的声音:“嗯。”
嗯,小阮总高兴了。果然再骄傲再刚烈的姑娘也有现实中的弱点,于是霸道阮总揪着那个弱点,将姑娘强行揪到了自己身边。
那一晚,阮祁琛再度被邀请到“碧海明珠”去喝茶。不仅喝了茶,第二天早晨,他还久违地享受了一份可口的家常清粥。
蒜炒上海青新鲜可口,简单的菜脯炒蛋是小时候的味道,油条炸得又香又脆。还有咖啡,黎恩的咖啡煮得真是好。自离港後,阮祁琛已经很久没吃到这麽家常又令人满足的早餐了。
吴特助也高兴,至少短时间内不用看老板的冷脸了。
果然千方百计得到的才最值得珍惜啊,瞧瞧小阮总这回对待黎小姐的态度——
“阮总,今晚的饭局取消了,你晚上……”
阮总说:“去黎小姐那里。”
“阮总,夫人那边让人带来一些燕窝……”
阮总说:“给她送过去。”
“阮总,东湖那边的小别墅开始摇号了。”
阮总说:“把户型图送去给她看看。”
都已经不说“黎小姐”了,一个“她”字便代表了所有。吴特助每每憋着笑,心想铁树一开花,那还真是一场“火树银花”!
黎恩对这一切来者不拒,可若要说喜欢,却也未见得有多喜欢。
东西一样样被小吴送过来,黎恩只冷漠地接过,然後随手放到公寓的某个角落里。
那一天,是她与阮祁琛如此“交往”的两个月後吧,陈大鱼突然急匆匆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你知道谁回来了吗?田甄心!那个女人不是在法国进修吗?怎麽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为了你和阮祁琛的事?小恩……”
电话那头的陈大鱼欲言又止,这一头,黎恩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潮。
好半晌她才说:“我和阮祁琛什麽事?”她的口气听上去像若无其事,“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之间有什麽事,值得她这个外人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
陈大鱼没有说话了。
恍惚间就记起很多年前,在那个陈旧的年代,少女为暗恋的男生做了整整一学期的笔记。可托与男生更熟的表妹田甄心送到男生班上以後,所有人都说,那是田甄心替阮祁琛做的笔记。
也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在男生高考的前夕,少女从山下跪到山上,只为了替他求得一枚幸运符。那枚幸运符被她托人偷偷塞到了男生的课桌里,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说,那是田甄心特意上云山,替阮祁琛求得的。
那时陈大鱼都快气疯了,考试一结束就跑到阮祁琛的班上,就想当着阮祁琛的面戳穿这个女人虚僞的面目。可谁会信他呢?田甄心好歹和阮祁琛那夥人同一个班级同一个阵营,高中三年念下来,早成了同一派。于是,直接到人家班上去闹事的鱼儿最终只是被人同仇敌忾地揍了一顿。然後,就再也没有然後了。
那一枚幸运符,陪伴着阮祁琛经历高考,经历後来漫长的求学生涯。可它的主人却从来都不知道,故事背後,原来还有一位女子从山下到山顶的九九八十一跪。每一跪,都刻着年少时最纯粹的暗恋。
“小恩,我担心田甄心她故技重施……”
黎恩却是笑了,温和而颇有内涵地道:“鱼儿,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偷偷付出的姑娘了。”
城市的傍晚有一日里最温柔的光,站在碧海明珠的顶楼,透过落地玻璃,看得到这座城如这场人生一般繁复的原貌。
那天的电话挂断没多久,小吴就送了份新礼物过来:“黎小姐,这是阮总让我给您送过来的。东湖那边的小别墅开始摇号了,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户型。”
黎恩没有说什麽,只是那晚待阮祁琛回来时,永远笑脸相迎的女子只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桌上是中午的剩菜,而沙发上的女子翻着小吴下午送过来的户型图,末了,才淡淡地道:“看来我们小阮总也喜欢金屋藏娇这一套,不过这手段还是简单粗暴了点。”
从最初的首饰,到後来的藏画,再到如今这可笑的别墅户型图,谁稀罕这麽点破东西?
她毕业于全国数一数二的院校,其後又赴法国蓝带学习。本职工作尽管称不上国际一流,可除了未来某天要蹲下身给张蜜儿那个大傻子擦鞋,哪里称不上年轻有为又出类拔萃?
她如今住在本市最高档的公寓,事业上有野心,生活上有品位,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用双手辛辛苦苦挣来的——这样的女人费尽心机接近你,就为了那麽点破东西?
阮祁琛有些不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地段不喜欢?还是户型不合你的心意?”
黎恩似笑非笑:“你再这麽送下去,连人都不合我心意了。”
轻轻柔柔的调子,可话说完,她却直接进了房,徒留他处理一桌子残羹。
阮祁琛的直男思维大概很难明白送套房子究竟有什麽不对,他只是三下两下解决完晚餐,再回房时,便见黎恩已经洗过了澡,穿着宽大的浴袍在镜子前做护肤。
梳妆台上的小灯照着姑娘白皙的脸,细细长长的天鹅颈在灯光下耀过诱人的光。
阮祁琛靠在门口,看着看着,眼底渐渐染上了点不一样的情绪。片时之後,他走过去:“别气了,就算我错了,好不好?”
他其实根本就不懂得她在气些什麽,或许,永远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