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试就知道了!”
韩婉边说着,用一炷香点燃了河灯中间的一点烛心,火苗明灭间,闪烁成一指头大点的火光,光晕很漂亮,裴蕴初凝视着韩婉交手许愿时恬静的侧脸。
沦落风尘却不失天真,饱尝人情冷暖仍有赤子之心,裴蕴初笑了一下,随即转身点燃了自己的河灯。
长久以来一家团圆的愿望天天想,夜夜想,早成了执念,此刻祈愿简单许多,裴蕴初闭上眼睛,默念着,希望万木春所有姑娘的心愿都能成真。
既然是祈愿,天神不会怪他贪心吧?裴蕴初仍紧闭双眼,极快地许下一个不太难实现的愿望。
等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微微摇晃的明黄河灯,突然就明白了韩婉说的不一样。
河灯拢在手心微热,灯芯很短,裴蕴初却希望它长明,推进水中时也悄悄存了份妄想,越远越好,最好带着他的祈愿去他到不了远方。
有人的河灯翻进水里惹来哄笑,裴蕴初的河灯颤颤巍巍还算稳,随波逐下流,裴蕴初目光跟着,想目送,却不想一只手伸出来,抢走了他的河灯。
“你——”
河灯灯影摇晃,为李群霄棱角分明的脸庞度上一层柔光,擡眼间,眸光微闪,其中星星点点聚起的,是晃人眼的淡淡笑意。
裴蕴初错开目光,嘀咕:“你拿我的河灯做什麽?”
李群霄指尖在莲形河灯的花瓣上滑动,轻声道:“我想知道你许了什麽愿。”
裴蕴初嘴拙,想不出搪塞的话,只望着水面粼光出神,馀光瞥见李群霄指尖刮蹭莲芯,兀地燥了脸,夺过河灯往水里一推,站了起来:“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面的愿望。”
他要走,跟韩婉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听见身後跟上了的脚步声,步子更快了,说是慌不择路都不为过,转眼就扎进了人群之中。
他生怕李群霄跟上来,半脸面具也往脸上戴,边戴边回头看,并没有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想是甩开了。
但裴蕴初并没有畅快的感觉,反倒觉出气闷。他挤在人群中,双肩被撞来撞去,越发显得形单影只。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人渐渐少了起来,月影也淡,斑驳树影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但裴蕴初还是立马就认出了前面站着的人。
李群霄伫立在他前方,极为气定神闲,见他走近,目光在他那面具上滑动,道:“这位兄台,可见过我身边那位心上人?”
裴蕴初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故意沉声道:“今日七夕,你这样糊涂,连心上人都能弄丢,可见他不是你的心上人。”
“是麽?”李群霄不动声色,道,“夜夜同榻,我知他肩上小痣深浅,记得他腰间尺寸,他脖子上戴的是我贴身小物,他衣柜中我的衣物比我府中还多,说是心上人还不够,我们分明是情人。”
厚重面具掩不住裴蕴初的羞燥,他上前一步,小声数落:“你不知羞!”还嫌不够,又一拳砸了过去。
换做平常,李群霄骨头都要酥了,可这一下力道不小,砸得李群霄肩痛,可知他心中有气。
李群霄上前一步,挨住他胸膛,道:“营里事多,是我来晚了。”
裴蕴初轻哼,生硬道:“今日七夕,万木春歇业。”
他进出雪拥阁什麽时候顾过歇业不歇业?李群霄思片刻,道:“现在还有河灯卖,我去买给你。”
“早已经许过愿了。”裴蕴初按了按脸上的面具,退了两步绕开他走,没听他的脚步声,扭头看他,动动指尖,道:“不是来找我麽?”
李群霄一愣,跟上去,牵住他手,见了他微翘的唇峰,这才後知後觉被摆了一道,耍狠,将他拦腰抱起来,扔到了马上。
裴蕴初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在马上坐稳了,又转头瞪他,李群霄让他瞪,牵了缰绳让马往前走。
见他还瞪,李群霄忍俊不禁,伸手摘了他的面具,见他要抢,不肯还,道:“该给你找块镜子,你的嘴能挂茶壶。”
谁知裴蕴初却说:“我那儿没茶给你喝。”
“什麽?”
裴蕴初又说:“我的琴也不好。”
李群霄越听越糊涂,什麽他的琴,“你我相识一年,你拢共也没弹过几次琴。”
谁知这话惹毛了裴蕴初,他肘击李群霄,顶开他挨上来的胸膛,嚷:“那你就去碧落馆,那儿的琴好。”
又关碧落馆什麽事,眼见着裴蕴初要翻身下马,李群霄赶紧抓住他手臂,“说清楚再走。”
裴蕴初憋好几天了,以为他不敢说麽?可一开口便瞥见了路人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