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韩婉解释,裴蕴初才知道,最初,魏唤云把她们都安排进了魏家的铺子里当帮工,可好景不长就出了各种状况。
她们出身不好,连累魏家的名声,都年轻貌美,身边觊觎的人不少,差点出了事,干活也有问题,粗活做不利索,精细活要下大功夫,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唱歌跳舞。
韩婉跟姐妹们一合计,凑了钱,加上之前裴蕴初给的,拿去跟魏唤云谈判,说要包下她刚翻新建好的店铺,做茶楼。
那点钱根本不够看,魏唤云不肯跟她们谈,磨了好几次,魏唤云才应下来,不过约法三章,茶楼换酒楼,酒水经营权归魏家,歌舞助兴可以,不得卖身。
“魏老板嘴可硬了呢!”
“我嘴硬?我不拒绝你几回,怎麽验明你的决心?”魏唤云箭步走来,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红润,到了韩婉身边,在她屁股上拍了把,“你把我说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店里的打手不是我找来的?都护你们几回了?”
“要不是看在裴公子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们这群烦人精。”
裴蕴初见她气势不同往日,说话间颇有几分当家作主的魄力,拱手问好,也是道贺:“魏老板。”
当老板图利,魏唤云一二三四地数着数,笑道:“那麽多人,可还了裴公子当初的救命之恩了?”
她所做的何止是救人?裴蕴初笑着摇头:“魏老板授人以渔,这不是在还我的恩情,是魏老板宅心仁厚。”
魏唤云一仰头:“谁教你这样肉麻的说话?”
“裴哥哥——”
娇俏的女声由远及近,裴蕴初没看清人脸呢,先把扑过来的女子抱住了,韩婉哎呦一声,笑骂韩莲没个姑娘样。
“姑娘什麽样?我看看?”裴蕴初把人放下,一看,韩莲的个子蹿到他胸口了,出落得越发漂亮,都有下巴尖了。
魏唤云说韩莲:“这个月的成衣铺的账算完了?”
韩莲嘿嘿一笑,支吾着找借口,小吉趁机挤到裴蕴初面前,傻笑着:“裴哥哥,到我啦!你好好看看我,我怎麽样啊?”
小乞丐洗干净了,穿着讲究了,也很是清秀,裴蕴初没看仔细呢,小吉自夸上了,“我现在在雕木头,等过几年出师了——”
顺着裴蕴初的目光,大家都往身後看去,在不远处站着的,是洗净铅华的苏晓娟。
她变化也很大,碎花布当头绳挽发,不施粉黛,洗旧的素裙上围着围裙,她是万木春里唯一一个能留在魏家铺子里的人,只因绣工了得。
她忐忑走来,试探着问:“住多久?我丶我给你绣个荷包。”
裴蕴初笑:“我不走了。”
她喜笑颜开:“那我给你缝件棉袄,丹陵快入冬了。”
韩莲和小吉击掌,为裴蕴初留下而高兴,韩婉忙招呼人把空馀的厢房收拾出来,魏唤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个算盘拨得啪啪响,说是他留下来白吃白住,本钱又上去了。
裴蕴初哭笑不得,高兴更多,看着闹闹哄哄的一群人,嘴角就没下来过。
就这样,裴蕴初重新在丹陵住了下来。
一年丶两年,第三年的春节也是在一枝春度过的,他跟韩婉她们一样,用自己的才艺赚钱,重操旧业,操的是琵琶。
旁人听曲随性,少不了要奏些哀婉念旧的曲,裴蕴初打烊之後就不弹琵琶了,闲时只顾跟着姑娘们傻乐,嗑瓜子骂酒客,听闲话起哄,没烦恼似的。
没人问他离开丹陵的那一年去了哪里,韩婉喝醉了才会问上一句“你跟李大人还好吗”,裴蕴初不知道怎麽回答,索性不答。
韩婉酒醒了不记得自己问过的话,其实她在心里憋了很久,只怕问多了扯出裴蕴初的伤心事,也是为他好,自作主张去打了个坠子做生辰礼。
美其名曰:“你脖子上那条不值钱啊,绳子都旧了。”
裴蕴初谢过她,还是不肯换,只不过端详犬牙坠子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途径丹陵的苏邈请他作陪时,都抓到过几次。
“不然你就去找他嘛。”
这样的话苏邈说过不知多少次,离开丹陵的时候,梁程还劝他:“我们途径掖都,不如一起?正好,三年期到,李大哥要从云州回京述职,聚聚。”
“我还是不去了吧。”裴蕴初笑着说完,把身边的宵宵抱起来,吃力地放上马车:“下次见,就是大孩子了。”
苏邈跟梁程挤眼睛:“忘了吧?”
梁程从善如流:“挺好,三年而已,再等等,过几年,没准李大哥孩子都大了,再见面,成亲和满月酒,两份份子钱一起给。”
裴蕴初後退一步,挥手道别,脸上带着毫无负担地笑:“真见到李大人,代我问声好。”
那两人惊诧的模样,真像,不愧是一家人,裴蕴初送他们离开,回城的时候顺道去上香。
阮家的名声不好,祖祠都被人翻乱了,裴蕴初做主找了块山明水秀的地,安放杨百卉和阮瑜的灵位,两个小土包挨着,正好做个伴。
回到一枝春,韩莲和小吉正挤着脑袋看兔儿下崽,陈勉又惹了韩婉不高兴,追着人哄,走哪儿都是成双成对,连缸里的鲤都嘴对着嘴,倒显得裴蕴初越发孤单。
他怎能因为孤单就去找李群霄?
裴蕴初握着脖子上的犬牙吊坠,捂热了,狠心扯断,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攥了又攥,最终还是跟玉菩萨一起,放进盒子里,藏进了衣柜底层最里头。
底层还藏着一个琴盒,裴蕴初想了想,拉了出来。
通体盈光的紫檀琵琶,触手生温,拨弦声如泉水叮咚,回音嗡鸣不止,似绵长思念,永无绝期。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谁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