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的时候让军医去看,更完衣转过身,递来的热参汤先去喂裴蕴初。
“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
多麽惨烈的军医都看过的,裴蕴初伤势并不重,呛了水也缓过来了,但是李群霄不信,外伤没有,那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麽,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这些要裴蕴初醒来亲自说才知道。
“将军……趁他没醒,要不先把他铐——”
“出去。”
说话的是军中说话颇有分量的副将,此时看李群霄不听劝,心急起来,还要再劝,便被军医拽了出去。
“你拽我干什麽?”
到了营帐外空地,那副将声音大了起来,指着营帐嚷开:“我不体谅将军吗?谁不知道那就是沙轲尔的诡计?这麽拙劣的美人计,将军还要上当,这不就是在自己骗自己吗!”
“万一那细作醒来要再伤着将军呢?你就这麽由着他?”
军医把他的手打下来,压低声音道:“再大点声,让全军都知道将军差点被一不会武的琴师刺伤,你就高兴了?”
跟过来的其他人也是阴沉着脸,不住地叹气,如今的情况,就算明着说那细作是假的,将军也是不会听的。
“为今之计……”军师斟酌着开口,“先对外瞒着将军的伤势,且说将军赴宴遇刺,设宴的沙轲尔必要给大魏一个交代。”
“至于那细作……那麽多人看着,也掀不起什麽风浪了。”
他们离得远,不想这些话被李群霄听去,可李群霄怎麽会猜不出他们心中所想。
他坐在床沿,捧起裴蕴初一只手,贴在脸上轻轻蹭着,哑声道:“他们都说你是假的,只有我知道,你就是我的裴蕴初。”
营帐里烧了炭火驱寒,又喝了参汤,被褥也暖和,裴蕴初不再蜷缩着发抖,他安静地仰躺着,面容柔和,渐渐的,脸颊有了红晕。
李群霄哈热了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那一点干燥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怔神,总觉得是在做梦。
其实昨晚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的裴蕴初生涩地引诱他,他上当,一步步跟去,在裴蕴初的呼吸和唇齿间,反复确认他的虚实,李群霄不记得自己扣着他的下巴用上了几成力气,以致于现在还留着淤青的指痕。
李群霄亲了亲他的下巴。
沉睡的裴蕴初似有所感,动了动眼睫,这点微小的动静足够叫李群霄惊喜,他静静地等着,直到裴蕴初舒展眉目。
这时,已经没有了叶榆城中妖异的紫烟,没有了嘈杂的舞乐声,鸟鸣声由远及近,模模糊糊听不大清,不及裴蕴初起伏的呼吸。
“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李群霄低语着,手贴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挲。
“我等你。”
裴蕴初是在半夜突然醒来的。
打更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重重地打击在他太阳穴上,他猛地睁眼,随即感到身子很重。
这里是哪里?裴蕴初瞪着帐顶,接着昏黄的灯光茫然地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阴影,眼前的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相当陌生,他动动手指,发现他的手被人牵住了。
有人!几乎是同时,昨夜惊魂的一幕幕一起涌进了他的头脑中,他全都记起来了,他的任务失败了,他刺伤了大魏将军,但没有一击毙命,他救不了任何人了,绝望之下,他没有别的选择,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自行了断,他想跳窗,但被人扣住掼在了地上,之後……
他震惊地看着趴在他腰上的李将军。
只见那将军正茫然地看着他,随後,他的眼眶迅速红起来,裴蕴初看着他伸过来想要触碰自己的手,下意识就想躲,他不杀自己吗……
“蕴初?”
几乎是同时,裴蕴初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地,哆哆嗦嗦地跪好,呜咽地哭了,他连磕三个响头,吞咽两下,接着,用沙哑的声音央求:“求求大将军发发慈悲,救救我家人!”
李群霄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阻拦不及,生生听完了那三个响头,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一点点地把他的心往下拽。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麽?”
【作者有话说】
小裴:我要被我自己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