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他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走,小话的声音越大,裴蕴初都不用走近,就能听清墙角俩侍女说的闲话了,侍女们也发现了他,当即白了脸,当中一人别扭着过来,央求他别告状。
裴蕴初不是多管小事的人,也八卦,揣着手细问起来:“你们说的是真的?殿下还不知道?”
“殿下要是知道,还不把府邸闹翻了啊?”
“也是啊。”裴蕴初点头附和。
正在这时,管事嬷嬷远远地吆喝起来,衆人不敢再放肆,作鸟兽散了。
走出好远,裴蕴初还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还有今天永宁看戏时说的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其实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却又看不透,走进了自己的小院,也没有马上进屋,在台阶上坐下来,撑着脸苦思。
阿平默默站到了他的身後,脚步声引裴蕴初转头,凝视阿平片刻後,招手让他过来坐,不情愿也得情愿,裴蕴初硬是把他摁在了身边。
“我有事问你!”
阿平这才没躲,问是什麽事。
“李群霄……是个什麽样的人?”
裴蕴初开口很忐忑,问的也没章法,阿平不知怎麽答才能让他满意,干脆说:“裴公子为什麽不亲自去问李大人?”
裴蕴初思索着,道:“凡人都有不想让旁人知晓的事情,这些事情有好也有不好,我把握不了分寸,贸然去问,怕揭人痛处,也怕揭人短处。”
阿平点了点头,却是说:“可是,从旁人嘴里得到的,并非就是真相,人有爱憎,说话的时候难免有私心。”
裴蕴初噗嗤一笑:“那照你说的,我就算要打听李群霄,也不该问你,你有私心。”
阿平毫不犹豫地点头:“你没见过李大人上战场的样子,世人都说他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可李大人也有另一面,他不伤妇孺,不虐待战犯,也不屠村,他打得蛮族屁滚尿流,只是想要一纸停战书。”
裴蕴初叹道:“云州李家,世代将才。”
阿平人如其名,大多数时候都平平淡淡的,此刻却面露不屑,见裴蕴初打量他,他还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
也不怕被人说冲撞,低声道:“老将军年轻的时候还能称得上勇毅,先世子就是个大草包,是个马颠簸些都能被吓晕的人。”
裴蕴初不解:“可我听闻先世子战绩不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打得很漂亮。”
“那根本不是——”阿平突然住了嘴,话锋一转,闷闷道,“李大人对他这个哥哥很是敬重,先世子下葬都是他亲自操持的。”
他难得话多,又说:“裴公子眼中的李大人终究与旁人不同。”
他没有冒犯的意思,又恢复成平时话少的模样,安静地坐在裴蕴初身边,裴蕴初不由地开始想,自己眼中的李群霄究竟是什麽模样。
起先是豪掷千金的恩客,裴蕴初只希望他少些磋磨人的手段,後来是冷心冷面的煞神,但裴蕴初竟然也盼着能在他身边多留几日——世事难料,是裴蕴初先管不住自己的心。
坏麽?裴蕴初记得他将自己摁在床上要用强时的凶悍模样,说话难听,寿宴上几番落井下石让人心寒,爱变脸,叫人捉摸不透。
可是阿平说他好,是战神,心肠好,裴蕴初怎麽否认?在沈府时,嘴硬但还是替自己解了围,昨夜闹一场乌龙让他气恼,可也是实打实地替他上药治伤。
李群霄坏脾气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裴蕴初越想脑袋越重,本来想琢磨李群霄的真面目,倒牵扯到自己欠下的债。
“阿平,”裴蕴初沉默了好一会,低低地开口,“你想办法告诉他,公主在查他。”
裴蕴初阻止不了永宁,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醒,希望李群霄早做准备。
交代完,裴蕴初站了起来,在外头坐这麽一会,夜风都要将他浸冷透了,他转身推门进屋,想着早些更衣入眠,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未料,暖风和饭菜香气扑面而来,裴蕴初呆呆地看着桌上几叠小菜,“公主大发慈悲了?”
什麽公主?阿平掩门,嘘了声,道:“裴公子今後不必再担心夜里冷丶没晚膳。”
裴蕴初难以置信,以为在做梦,炭盆不能伸手摸虚实,饭菜可以,他碰了碰碗沿,神情复杂:“是李群霄吩咐的?”
阿平点头,裴蕴初不做声地坐下,阿平以为他不领情,却见他小口小口地用饭,可若说他领情,为何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
吃了几口,裴蕴初放下碗筷,问他:“李大人什麽时候会来?”
阿平摇摇头,裴蕴初刚想说,不用他去提醒李群霄要注意公主了,他可以亲口去说,但馀光扫视到墙上的反常,又把话咽了回去。
裴蕴初走到窗边,抽出缝隙中夹着的信封,摇了摇,道:“这也是李群霄的意思?”
只见阿平眼神一凛,风似的旋到了裴蕴初面前,竟想伸手去接,裴蕴初躲开他的手,心中已有想法。
阿平提醒:“危险!”
裴蕴初没听见似的,绕过他走了出去,边拆边想,此信不是来自李群霄,那一定就是袁穆的。
果不其然,只见上头模棱两可地写道:今夜子时,槐子巷东。
【作者有话说】
我们李大人也是有些复杂身世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