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现在真是风光啊——”
裴蕴初目不转睛地比了个嘘,端碗的小二见他面上冷肃,只好压低声音又问一次:“客官,要不要加葱?”
裴蕴初没听见,怔怔的,脑中全是方才听到的话:“不论多晚,就算是在市集监斩,惹了一身血腥气,李大人都要去碧落馆找小兔。”
“还送了柄紫檀琵琶呢!那兔爷走到哪儿都抱着。”
“嗯?”裴蕴初似有所觉,回神看着小吉。
小吉把勺子放在他手里,“快吃呀,都凉啦!”
“好。”裴蕴初极快地将碗里的馄饨舀起来,一口接一口送进嘴里
“咳咳——”
小吉忙替他拍背:“也没有凉那麽快啊,吃那麽急干什麽?”
刚吞进去几颗馄饨都被吐了出来,裴蕴初还是不舒坦,捂着嘴弯着腰,到墙角呕了个痛快,不久前喝进的茶水都吐了出来。
小吉端着杯水过去,裴蕴初含了一口,用袖口抹了抹嘴角,在小吉转身的时候,很快地擦过了眼睛。
可眼里的泪水断了线似的,源源不断地被袖口带了下来,裴蕴初吸着鼻子,狼狈地擦着脸,揉得眼睛越发红了。
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裴蕴初飞快接过来捂了脸,盖着帕子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感激的笑:“赵大人。”
赵拙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道:“上回我吃错了东西也这样,站在路边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来,还被人认出来了,唤我名字我都没法回话。”
他又低声道:“等你去了皇城,那边饮食辛辣,你更受不了了。”
裴蕴初把帕子捏在手里,道:“辣断了肠子,我也要去。”
那双红透的眸叫赵拙心跳漏了一拍,难得他嘴笨,突然来了一句:“快了快了,你们都要都走了。”
“还有谁要走?”
赵拙叹道:“市集斩首闹的动静太大,不少人受了惊吓,怕是不愿在丹陵城过年了。”
裴蕴初没立刻接话,跟在赵拙身边,沿着街面走,突然,他转过身,挡在了赵拙跟前,擡眼道:“是李群霄,是他要走了是不是?”
说是来训水师,可李群霄不只在营地,去捉水贼,还与阮家作对,裴蕴初一想就明白了,李群霄或许是带着别的目的来丹陵。
“他什麽时候走?”
赵拙见他眼梢还红,此刻分明软弱,眸中之色却固执,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只得悄悄掐紧了手心。
为何要瞒?裴蕴初垂了眸,自嘲地笑:“赵大人也听说了那些流言?李大人喜新厌旧,不肯进我的门了。”
“裴蕴初!”赵拙最怕看到他自弃,解释道:“李大人身负皇命,不会长久留在丹陵。”
“多久算长呢?”裴蕴初咽了咽。
“半月。”
裴蕴初愣住了,注视着远方的瞳仁轻颤,猝尔避着前方,看向了赵拙,眉宇间可见挣扎之色。
赵拙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裴蕴初低头看着他的手,从前赵拙再不赞成他,也不曾这样阻止,现在是真的看不过去了吧,裴蕴初道:“赵大人说得对,当初我就不该进万木春,一步错步步错,到了今日已经难以挽回了。”
他一点点掰开了赵拙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低着头朝赵拙行了个礼,而後头也不回地离开。
步子愈快,早已经追不上这几日错过的时光,他又去赶剩下不多的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天边晚霞已经在淡退了。
被绊住脚差点摔了,他因自己的笨拙而笑,笑得苦涩。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李群霄要走,那他就不必急于脱身,闹出这麽难看的场面……
裴蕴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又犹豫,旁人的注视和指指点点叫他退缩,可是一看见李群霄的身影,他又什麽都不想了,快步跑了过去。
气都没喘匀,裴蕴初颤着声,唤:“大人……”
【作者有话说】
李:後悔的初衷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