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似乎……还有一点恨意,还是别的什麽,裴蕴初不敢深究,避着目光,脑中却一遍遍重现着那双黯淡的眼瞳。
心尖似乎被掐住了,裴蕴初吞咽困难。
怎麽会这样?
该是鄙夷丶厌弃才对,他见异思迁了,见钱眼开了,他卑劣又下贱,终于开门迎八方客了,他是自愿的……
眼前朦胧着,他看不太清李群霄了,但他没上前,也不回头,不叫李群霄看出他有半点悔意,他本来也不後悔,敢作敢当。
终于,李群霄先表态,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下楼的背影让人看出决绝,让裴蕴初疑心,自己今後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他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你疯了!”
我没疯,裴蕴初嘴里反复念着,终于转身,攀着墙,指尖在墙上起起落落划了一路,推门像瞎子摸象,关门时却干脆,甩出了跟刚才一样的巨响。
芷姐在他关门後想过去,被任芊芊拉住,可事情还没解决,芷姐忍不住训斥:“裴蕴初怎麽会犯这麽离谱的错?怎麽会让两个人撞在一起?现在怎麽办,我也没办法了,惹急了李大人我们全都要玩完,还有,你看看,闹这一场,今晚还怎麽开业啊!”
任芊芊扫了眼围观的人,压低声道:“能哄一个算一个吧,钱老板还趴地上呢……”
“对对!”芷姐都气懵了,转过身就要找人去拉钱老板起来,又不甘心就这麽走,对着关上的门没说出什麽,只是痛心疾首地长叹了一口气。
任芊芊也不知道怎麽办了,走到了韩婉身边,“蕴初为什麽不跟李大人解释啊?听说才开始弹琴,还什麽都没做呢。”
“你还看不出来吗?”韩婉苦笑,“他就是故意的。”
第二天,韩婉要使唤人都找不到,在琼楼里叫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影,找了好久才发现人都堵在芷姐房门口偷听呢。
“你们在干什麽?”
“嘘——”任芊芊来扯她,也把拉到门边,无声比划:裴蕴初在里面呢。
韩婉也听到了,虽然看不见人,但是听得出芷姐非常生气。
芷姐很少生气,对楼里的姑娘至多是无奈,现在对着裴蕴初发那麽大的火,一是这事的确不好处理,二是因为裴蕴初的态度。
在所有人看来,昨晚的意外是裴蕴初一个人的失误,是他不知轻重,也不懂得变通,气走了李大人,还害了钱老板,他该战战兢兢,该慌乱不止,可他怎麽样呢?平静,竟是平静。
“是我的错,我会亲自去向钱老板赔罪。”
“用得着你去赔罪呀?钱老板今早一大早就离开丹陵了,特意绕远路不肯路过万木春!”
“李大人那里,我也会去赔罪的,是我的过错。”
“本来就是你的过错!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事先根本就没有打探过李大人的态度?你是不是对李大人有意见,不想伺候他了,故意的?”
“芷姐,花魁的位置我受之有愧,我会从雪拥阁搬出来的,您要是还是不解气,我做什麽都行。”
“……裴蕴初,你跟万木春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是怎麽进来你自己最清楚,我自问没亏待过你,如今怎麽样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从来没逼过你,你该知道,我对你算仁至义尽了。”
“对不起。”
韩婉听到了磕头声,随後芷姐止不住地叹气,似乎并没有叫裴蕴初起来,很快,韩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韩婉,你进来。”
门开之前,人都跑没影了,韩婉没办法,只能推门进去了,看见裴蕴初伏在地上,想扶,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芷姐没管裴蕴初,她对韩婉说:“昨夜的事你也知道了,闹成这样,再去揽月渠也没用了,全丹陵都知道昨夜李大人发了通大火,万木春什麽时候这麽引人注意过?我想着要让这件事尽快过去,你准备一下,巡街吧。”
裴蕴初猛地立起来,一张脸青白,“还是我去,我才是花魁,该我去,昨夜是我犯错,我愿意弥补。”
芷姐苦涩地笑:“你这个花魁还顶用吗?昨夜李大人闹那麽大,我保守猜测,至少半个月之内,你接不到半个客人,你去巡街?你想我万木春现在就宣告闭店是吗?”
裴蕴初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看向韩婉的目光充满自责:“可……”
巡街是一般青楼为了揽客才做的无奈之举,从前韩婉只要在万木春琼楼上露一面便有万人空巷的效果,要她去巡街,如此抛头露面,引人打量丶揣测,这是莫大的羞辱!
裴蕴初掐着指尖:“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还不等他想出办法,韩婉便应下了,“我去。”
“裴蕴初,”芷姐手扣在裴蕴初肩上,冷冷地说,“别以为你就没事了,你跟着去牵马,护着韩婉,我要你知道,韩婉巡街时受到的所有的屈辱,都是因你而起。”
【作者有话说】
裴:我感觉你想揍我……
李(皱眉):我动手算殴打还是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