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初笑了,模模糊糊地说:“然後呢?”
“那孩子,被教出一身无用的天真和善良,用自家家里的牛驮回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外族人,孩子的父母只是在那外族人面前表现出了一点警惕,就被杀了。”
裴蕴初昏沉地问:“孩子呢?”
“父母拼死挡门,孩子跑了。”
裴蕴初头往被褥里埋了埋:“这个故事不好听,我不想听了,我要睡了……”
许是太过疲乏,裴蕴初真的睡了过去,脸蛋因烧热而发红,额间冒了汗珠,衣领被洇湿,李群霄伸手拿来干净的帕子,一点点地帮他擦着。
“故事的结局很好。”
李群霄自顾自地讲述:“孩子长大之後找到杀他父母的外族人,他杀了很多人,为自己报了仇,也为跟他一样失去双亲的孩子报了仇。”
有些人死,是因为他该死,李群霄放下帕子,直起身,定定地看着沉睡的裴蕴初,像是今日才认识。
过了会,李群霄突然无声地笑了,因为裴蕴初不合时宜的心软。
生病的人贪睡,但李群霄苛刻,过了早膳裴蕴初还不起,他便亲自来叫,把人拉起来吃粥喝药。
裴蕴初困意还在,身子没骨头似的,要挨着李群霄才坐得住,臊眉耷眼,也没力气,勺子碰到嘴唇才恹恹地张嘴。
喝药的时候有精神了。
药汁苦得人能立刻升天,裴蕴初都苦醒了,被李群霄压着喝完药汁,舌头都苦掉了,连喝了好几碗水都压不下那股子苦劲。
好了,粥喝完了,药也没了,管家适时进来请,说魏老板已经在偏厅等候了,李群霄让管家先奉茶,这就过去。
李群霄一走,裴蕴初没了能挨着的人,身子斜斜地躺倒,嘴里砸吧那点苦味,又睡过去了,李群霄这时都走出门了,又折回来,抓起被角一包,把裴蕴初裹成蚕蛹,这回真走了。
等裴蕴初再次醒来,病初愈後的安然和窗外旭日让他有了恍若隔世之感,早晨的事记不清了,昨晚的一幕幕还在。
小厮也贴心,捧着干净的衣裳,跟他说今日县衙里的热闹。
说新送进县衙里的状纸积了好厚一叠,均是过往被冯四欺辱过的人送来的,以魏家为首,控诉冯四扰乱市商,逼死良商,还说冯四欺男霸女,罪孽深重,总归一句话,冯四死有馀辜。
把这些消息说给裴蕴初听,小厮受了谁的意不必说了,裴蕴初更衣过後便问:“李大人呢?”
“在偏厅。”
在府里就好,裴蕴初笑,系着腰带就出去了。
昨夜李群霄待他极有耐心,抱着,哄着,还讲了故事,全仰仗他,病才去得如此快,要道谢的,裴蕴初走得很快。
深秋也有小花鼓苞,花茎蔓延如抽丝,这是秋寂里为数不多的生机,一点点,也足够让人高兴,裴蕴初想着待会见面要同李群霄说说回廊的景致,那些尚且稚嫩的,粉的红的,李群霄都该来看看。
不带歇地走,他对李府的构造了如指掌,又生两条长腿,矮个小厮跟不上,气喘吁吁地在後面追,他还有话没说完呢,李大人还在待客!
提醒不及,裴蕴初生生闯了进去,带着一腔欣喜,见到了外人才知收敛,可嘴里拖长声音唤出的一句大人已经收不回来了,他难堪地站直了。
李群霄先站起来,亲自送客出门,“魏老板,那今天就到这里,改日再细说。”
裴蕴初让了道,无意探究魏老板是何人,可那魏老板看着谦和儒雅的,扫来的目光却很不客气。
他上下打量裴蕴初,虽没明说,但厌弃已经写在脸上了,还轻微地摇了摇头。
裴蕴初这才记起自己万木春娼妓的身份——娼妓在官员家中不知规矩地喧嚷,传出去属实是难听。
裴蕴初要替李群霄难堪了,却又被厅中放着的巨木引去目光。
那巨木灰皮光滑,触手清凉,木香浓郁不腥,裴蕴初认得好货,对着复返的李群霄露出个惊讶的笑:“是品质上好的紫檀木!”做琵琶,紫檀是最上乘的料。
裴蕴初疾跑一阵,吹了风,脸色又白了,李群霄皱眉,问:“你出来干什麽?”
【作者有话说】
裴:听故事,不是听恐怖故事……(奥运好好看a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