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伺候
席间有人喝起了兴,口不择言,说今年中秋办得没往年盛大,以前还有杂耍,吹火的,变戏法的,有一年还有打铁花,今年花车过了只剩天边烟火,怪萧条的。
他嘴快,全给说了出来,被人拧了大腿才知道自己说多了,瞄了眼上首坐的李大人,又朝阮正源尴尬地笑。
他记得阮正源在私底下的千叮咛万嘱咐,今後要低调些,什麽节日都不能大操大办了,只怕有人盯着商会的商资不放。
很多人不明白的,阮家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阮正源的亲二舅在皇城里当差的!不过也能理解几分,毕竟树大招风嘛。
还好席面大,除了几位做官的,还有商会里的,富户小辈也在,小话说个不停,什麽声音都能盖过去。
不过靠窗的李群霄这边是很安静的,他话少,也不随便跟人喝酒,就跟阮正源喝了一杯,谁来都不给面,王县丞的面都不给。
原先,王县丞心想着,自己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比阮老板差,端着酒杯就去了,笑吟吟地请李群霄吃一杯。
姿态很低的,跟坐县衙前断案不一样,弓着腰,手臂伸得很长,笑得眼睛都没了,但李群霄没搭理他,手边就是半杯酒,没动,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赵知县怎麽没来?”
王县丞端着酒,不敢收,笑着答了:“赵大人不喜喧闹,从不出席这些场合的,上回品花会也没来,李大人您别误会,他就是这个性子,倒不是嫌什麽的。”
王县丞不端着酒杯手都酸了,又不敢擡头看李群霄,透过酒水倒是窥见一二,见他神情没有松动的迹象,有些慌,又觉得自己没惹过李群霄,他不该不给自己面子。
阮正源想解围,刚出声酒杯席面上的呼声盖过去。
突然爆发的欢呼声从楼下响起,楼梯被踩得咚咚响,带路的店掌柜兴奋地脸都红了,差点把自己摔死,到了最顶上,冲各位贵人问了声好,往边上一站,将後上来的两个美人迎了上来。
远看时是月下美人,到了眼前,万木春的美人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花车上是璧人一对,等了邀月楼,裴蕴初和韩婉分开,各自去找将自己捧上了天的人,也是有趣,他们二人穿的正是大红婚服。
裴蕴初刚上楼就看见了最里头的李群霄,这里就他没喝得脸红耳涨,也坐得端正。
李群霄跟着扫来的目光不带什麽情绪,这让裴蕴初心里打起了鼓,拿不准李群霄愿不愿意自己过来。
怕李群霄赶他,行了礼之後便做主站在了他身後。
绯红宽袖兜一抔月下清风,不凉,还带一点香气,李群霄微微偏头,馀光里容进一个裴蕴初,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手里拿的什麽?”
裴蕴初一下没听清,前倾了身子,将薄而透的耳朵送了来,听清了,莞尔,捧起手里的东西给李群霄看,“是梨。”
尾音有点飘,听起来很高兴。
李群霄接过来,颠了颠,大秋梨就是这样,有点沉的,不过不知裴蕴初在手心里捂了多久,捂得很热,李群霄指腹都烫了。
他把大秋梨放在桌上,接着,他用手指点了点酒杯。
这动作没别的意思,可王县丞不这麽想,他端着酒杯站了那麽久,手臂又酸又麻,认出了裴蕴初,意识到那日在县衙惹错了人。
他赶紧赔罪:“本官与裴公子似乎有些误会,裴公子是否还在怪罪我当日……”
裴蕴初否认:“大人多虑。”
李群霄不给面还有资格,但裴蕴初是什麽人?王县丞虽然看不起他,但眼下也不得不请他喝一杯,以示和解。
裴蕴初赶忙倒酒,慌的,就着李群霄用过的酒杯,倒了一杯,满了就要去跟王县丞碰。
倒不是他多尊敬王县丞,他这是被训出来了,上回来一个人他就要喝三杯,以为这次也一样,谁曾想李群霄出手拦住了他,手就挡在他腰腹前。
李群霄直言:“在下酒量不好,喝不得,王县丞多担待。”
护短了,王县丞释然地笑,自己仰头喝了,告罪离开,刚转过身就僵了笑,後悔走这一趟。
王县丞在好歹还有人说话,王县丞一走,李群霄这里就冷下来了,要是之前,裴蕴初肯定也不说话,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得让李群霄高兴。
裴蕴初放下酒盏,没退回自己的位置,腿靠在椅子扶手上,低身道歉:“巡街耽搁了,我想陪李大人赏月的。”
李群霄点头,“我看见了。”
“看见我坐花车了吗?”裴蕴初朝窗外看了一眼,还真是正对着大街,回过头,有点遗憾地笑:“大人不早说。
早说能怎样?李群霄侧过头,看着裴蕴初,见他近日不似平时朴素,白净的脸上带着微红的光泽,唇边的笑也更深些,这幅模样,凭窗远眺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