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一开始思无涯便是故意入局……
苏烟原本直跪着,当下全身脱力,瘫软在地。
“我说……”
伽月站在思无涯身侧,接下来便听苏烟将赵盛的计划全盘托出。
赵盛如今能够对付思无涯的方式,唯有从“情”之一字出发。世人皆知思无涯有位心上人,也知百花楼有位肖似他心上人的红颜知己,假如有朝一日他于青楼纵情而死,便十分合情合理,符合他妖物疯太子的风格,相当不体面。
“原本打算到时只让奴陪殿下,後来殿下身边多出了伽月,盛王爷为更保险,便想让伽月也一同从旁协助……”
赵盛准备的充分,势必一击即中,思无涯不可能逃脱,必死无疑,因而并不担心苏烟说服不了伽月,伽月没得选择,只能倒戈与配合。
苏烟此番单独相约伽月,正为此事。
但苏烟想了又想,她与杨妈妈跟随赵盛多年,是为亲信,已得过赵盛允诺,事成之後可全身而退。但伽月不同,于赵盛而言,她不过是一枚小卒子,极有可能用完便弃。
“我想保伽月一命。”苏烟说,“这件事其实我一个人做也可以,伽月没必要牵扯进来。只要那日伽月不出现,没参与,我便可替她求情,至少保全性命”
苏烟没有看伽月,垂首低声道:“我从未想过害伽月。”
至此,伽月终于弄清了苏烟今日单独相约的目的。而方才苏烟的种种眼神以及难言,也都豁然有了解释。
想来违背赵盛的意思对她来说也并不容易,故而直到刚刚她仍在挣扎纠结,最终冒险做下决定。
伽月惊讶于百花楼,苏烟与杨妈妈背後的主人居然是赵盛,又因苏烟之举而心中百感交集。
“果然,算计到孤的人身上。”思无涯听完苏烟所述,神情毫无变化,仿佛早已料到如此。
“殿下,奴已知无不言……奴因相貌之故被盛王爷找上,之後种种,均是迫不得已。奴并无害殿下之心……请殿下饶奴一命……”苏烟匍匐在地,瑟瑟求饶到。
思无涯垂眸,目光淡漠。
伽月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思无涯握鞭的手,只要眼下他不出手,苏烟便暂且无事。
“游戏尚未结束,”思无涯又恢复那和煦笑容,“你若识趣,自然无事。毕竟你跟了孤这麽久。”迄今连人名字都记不住,说的倒仿佛有点感情似的。
伽月松口气,知道苏烟眼下至少安全了。
苏烟岂能不明白,立刻磕头谢恩:“谢殿下。此後但听殿下吩咐……”
“回去告诉赵盛,”思无涯道,“你已与孤约好生辰之日见面,也已成功说服她。”思无涯下巴朝伽月那里擡了擡,道,“且到时只需留下她即可。”
苏烟诧异,旋即想到伽月如今与思无涯更亲近,到时思无涯只让她留下相陪也显得正常合理,忙点头应下。
思无涯站起来,像平常那般微笑道:“好了,孤要走了。”
苏烟从地上起来,擦了把脸,努力恢复镇定:“奴送殿下。”
思无涯唔了声,迈步离开,伽月忙紧随其後,跟上他的步伐。苏烟朝她投去哀婉的目光,伽月匆匆一瞥,不敢回应。
思无涯的马车停在门外,苏烟送至门口,停下脚步,思无涯上车前随意道:“回吧,孤便等着那浮生欢了。”
马车徐徐离去。苏烟缓步回到楼上,待房门关上,顿时全身卸力,四肢发软,跌倒在地。
浮生欢。
是这次计划中,他们会用到的酒,为西域新酿,能够更好的令药效发挥。
苏烟合盘托出赵安的计划时不敢保留,但惶急之下难免忽略某些小细节,譬如未曾提及浮世欢之名。
思无涯却连酒名都已知晓……
苏烟背上层层冷汗,枉那赵盛自以为计划周全,天衣无缝,却根本一切早在思无涯预料与掌控之中。
更可怕的是,思无涯居然不动声色的陪着演了这几年……令赵盛以为他正步步踏入他构建的陷阱之中,孰料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猎物……
苏烟第一次亲身,真正见识到了所谓妖物的疯魔与可怖。在那仿佛恶趣味一样的疯魔之下,何尝不是异于常人强于常人的隐忍与谋略。
思无涯没有派任何人监视苏烟,只因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这场对局谁输谁赢。
苏烟暂且保住了性命。
而这大永的天,即将狂风暴雨。是生是死,只得待尘埃落定那日。
那边厢,伽月与思无涯一起回到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