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响起思无涯的声音,他哼着小曲儿,他的嗓音其实十分悦耳,清隽而略带磁性,然则含着几分笑意几分轻快的曲声却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索命之曲。
惨叫声戛然而止,庭院归于沉寂。
“多少个了。”思无涯问。
王伯翻开那名册,说了个数字。思无涯唔了声,随意看了眼名册,修长食指点了点某几个名字,意思是下次轮到他们了。
王伯揣着名册无声无息的离开。
仆役们清理地面,思无涯擦擦手,迈步进入厅中。
伽月正在厅中帮忙煮茶。
当思无涯又开始杀人时,伽月便没有站在廊下,而是选择站在厅内,思无涯仿佛不察,并未特地找她,伽月见状,之後便一直留在厅中。
对于杀人的这种场景,伽月也如其他侍卫和仆役们一样,几乎见怪不怪了。
思无涯走进来,坐下,悠然喝茶。
伽月默默的添加茶汤。
虽然两人如今相处有了种莫名的轻松自如,但什麽该说该问什麽不该说不该想,伽月心中很清楚,只要思无涯不提起,她也绝不会多言一句。
尽管王伯所说的那些内容听起来好荒诞,就像假的一般。
时光如流水,一晃至月底。
又到思无涯固定进宫的时候。
思无涯的腿已基本痊愈,如今只需每日例行行走一个时辰,这日午後伽月按时过去太子院,却被告知今日的活动取消。
“今日太子要进宫。”黄总管说。
伽月才觉,不知不觉已是月底。每月月底,思无涯会固定进宫。
门外马车已备好,思无涯换过衣裳,自己走了出来。
自与思无涯相识,进太子府以来,伽月看到的思无涯要麽坐在轮椅中,要麽躺着,在山上那夜晚奔逃时只有背影,後来又没个正形,这般正儿八经正常站立的样子,居然尚属首次。
此际的思无涯一身青色麒麟纹苏锦常服,玉带束腰,腰间左右各坠一枚碧绿玉佩,修身玉立,脊背自然挺直,近日因睡眠充足,脸色恢复几分自然血色。
远看列松如翠,皎如玉树,近看目若点漆,郎艳独绝。
他身形修长,只有点偏瘦,肩背与腰肢有种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轻|薄感,但眉目凌厉,金瞳冷锐沉郁,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中和了这种轻|薄。
鬓边仍缀着两条东珠垂縧,饱满圆润的东珠光泽温润,与俊美的面孔交相辉映。
伽月读的诗句不多,此时心头却自发浮现出一句。
公子世如玉,陌上人无双。
又想起百花楼中头牌姑娘们私底下曾偷偷的笑言打趣:别的姑且不说,太子殿下那张面孔,便是倒贴相陪我也愿意的。
今日天气晴转阴,秋风微凉,思无涯常服外系了件薄披风,黑色系带系在胸前。
他走出门来,站在廊下,瞥了眼伽月。
他好好站着时,伽月头顶才堪堪到他肩膀,他看她时,眼眸低垂。
可以清楚的看见伽月纤细浓密的睫毛,精致小巧的鼻与唇。
“白得半日闲,小东西,高兴吗?”思无涯淡声道。
“不敢。”伽月眼睫微闪,乖顺道,“奴婢在府中等殿下回来。”
思无涯没再说什麽,转身离开,黑色披风于风中轻扬,很快消失不见。
思无涯不在,伽月便可以回东院去自由自在了,临走前,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今晚我要过来吗?”伽月问黄总管。
黄总管略一沉吟,道:“先过来吧。”
伽月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伽月没有问黄总管多馀的问题,只还记得前两回思无涯从宫中回来时的伤痕与状态,但见今日思无涯淡然,不大在意的模样,料想此番或许无事发生。
但事实是,当晚间思无涯归来时,她所闻所见远比曾想象中糟糕严重数倍。
夜色降临後,伽月估摸着时间来到太子正院,她来的恰好,思无涯正好回来。
他是被擡回来的。
伽月提着灯笼,站在院中台阶下,看见思无涯躺在担架上,被擡进厅内,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孔,黑色披风悬在空中,轻飘飘的。
架沿上露出半截苍白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