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蒲一通粗言粗语骂完沈溯,揪着他的衣襟将他甩手一扔,转身离开。
沈溯踉跄几步,险先又摔倒,终是摇晃着身子站稳了。
那头,姜蒲已翻身上马,深深看了沈溯一眼後将手中的粗陶灯台往地上一掷,再将马鞭一扬,离开了这清贫小院。
马蹄声远去,小院重归于黑暗,死一般静寂。
“汪呜……”豆子嘴里呜呜有声,缓缓靠近沈溯,心疼他似的轻轻咬咬他的裤腿,再用脑袋蹭蹭他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仿若匿在黑暗里的沈溯这才缓缓擡起手来。
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擦去自己嘴角及下巴上的血水,亦不是关切自己身上及背上的伤,而是躬着腰摸着黑探出双手去寻方才未被他抓牢而掉落在地的油纸伞。
他先是摸到伞柄,尔後小心翼翼地将伞阖上,带着它往一旁的竈屋摸索而去,坐在竈台前将竈膛里的柴禾点上。
渐渐燃起的柴火映在他面上,非但未能为他的面上添上些微血色,反是衬得其脸色更为苍白。
只见他将搁在腿上的油纸伞重新打开,于身旁轻轻旋转起来。
借着竈膛里的火光,明显瞧见有三根伞骨断了。
沈溯看着那断裂的三根伞骨,失了失神,情不自禁般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那断裂的伞骨。
动作轻柔,面带愧色,瞧着不像是在抚着伞骨,反像是在抚着心仪之人的眼角脸颊似的。
待仔细确定过确是这三根伞骨断裂再无其他後,他才将油纸伞轻阖上,将它抱在怀里,往竹屋方向而去。
天还落着细雨,他明明可以撑着油纸伞的,然而他却没有这般做。
待回了竹屋,他又摸着黑找出一支蜡烛,将蜡烛与油纸伞放到桌上後,他从屋角找出来一只藤箱,来到桌边坐下,打开藤箱
藤箱里是剪子薄刀细绳麻绳等一类工具。
他这才又将油纸伞拿到手里,轻轻缓缓打开。
明日,他是不会再见到酥酥了。
往後,他也再不会有见到她的机会了。
明日想是也自会有人来将她留在他这儿的瑞香带回去。
待他将这油纸伞修好,明日给来人一并带回去给她。
酥酥她……
不,他不能再这般唤她,他本就不配。
这样,也好。
他本就不该多想的。
只盼她莫因他而致家中人不快,也莫因他而受家中责罚。
这处地方,他想是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待明日天明,他便去寻一寻,有哪一处地方可容他。
蹲在他身旁陪着他的豆子想是感觉到他心中难过似的,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腿,以此方式来安慰他。
沈溯艰涩地笑笑,揉揉它的脑袋,温和道:“总会有你我的容身之处的。”
虽然会很艰难。
但是,总会有的。
*
襄南侯府。
于筱筱一直在前厅等着姜蒲,一听得婢子来报“大郎君回来了”,她便再坐不住,朝绷着脸大步往厅子走来的姜蒲迎了上去。
然而却不待她问上什麽,便先听得姜蒲急道:“夫人,快差人去请上京中最好的大夫!”
“官人受伤了!?”于筱筱顿时心惊。
“不是我。”看自家夫人显然误会了的情急模样,姜蒲一边接过婢子递来的温水一边解释道,“是才被我揍了的那个混账。”
不想于筱筱更惊,“官人将人打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