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珊怔怔的看着周崇礼。
这个出衆的男人有着让人觉得可靠的魔力,大概是因为他内敛沉默,情绪极少外露,不过和他聊过一次,从珊其实就意识到这是个稳重能抗事的男人,但心思太深,她看不透,只觉得危险。
“读书。”
她说:“你要答应我,让月亮一直读书,读到她不想读为止,她从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你要让她自由,给她选择的馀地,你要尊重她,哪怕有一天你不爱她了,或者她不爱你了,你们要离开彼此,你也决不能伤害她,绑架她。”
周崇礼望着她,道:“我们不会分开。”
从珊轻轻笑起来,她说道:“周先生,你说你二十八了,怎麽还会说这种话。”
小孩子,才会相信永恒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人连自己都无法确定,遑论一颗心会一直挂在一个人身上,北斗星移,时间流逝,太多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会改变一颗心,你周崇礼此时此刻连自己的心都无法确定,却要保证未来的永恒吗?
别太天真。
审讯结束之後,已经是夜里十点,许庶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周崇礼上车离开,李洋敲门进来,拿着文件,沉重的说:“按照她提供的名字查过了,除了李桂花是死在山里,其他的四个人在今年不同时段都去世了。”
许庶猛地回头盯着他。
“怎麽死的?”
李洋叹了口气,说:“她们长期受到虐待折磨,虽然被救了,但是……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抗住。”
“我们还查到,从珊在自首之前去找了金菲,是金菲的妹妹告诉我们的,她们父母本来想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金菲不愿意,十天前,她上吊了。”
那会是压死从珊的最後一根稻草吗?
许庶沉默了,他将视线重新转向窗外,警察局灯火通明,此夜漫漫,要等到何时才能天明。
司机早已回家,周崇礼独自开车一路疾驰,他面色仿佛凝了一层霜,路边飞速而过的风景割裂了心绪,光线半明半暗,除了少年气盛时,他极少将车速开到最大。
他把车停在半山别墅前,这是戚今寒的房産,也是以前戚月亮出院之後住的地方,现下太晚了,他下车直奔大门,开锁推门,自从戚月亮和他一起住在碧水兰园之後,这里就闲置下来,戚今寒只安排了小时工每天上门打扫。
屋子里没人,他连灯也没有开,熟门熟路走到戚月亮以前住的那间卧室,他把门推开。
屋子里陈设如旧,没人动过,周崇礼走到窗边,摸到窗帘滑溜溜的料子,还有上面盘旋粗糙的玫瑰花纹。
他只摸了一下,几秒钟之後,周崇礼猛地把窗帘扯了下来。
噼里啪啦,固定窗帘的卡扣打在地板上。
周崇礼捏着窗帘布的一角,他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有什麽味道,他想,这条窗帘被清洗了多少次,当然不会有什麽味道。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款圆瓶子喷剂,是他来半山别墅前,去找了某位好友要来的,它有个名词,叫鲁米诺试剂。
鲁米诺试剂遇到血迹只有三十秒的发光时间,这三十秒里,周崇礼一动不动,蓝色的微光呈现在窗帘上,在他光洁的镜片上反射出来,黑暗里这种光有些诡异,这种场景也无疑蒙上一层阴森。
三十秒後,一切归于黑夜,只有他的影子被路边的微光无尽拉长。
在等待七十多天後,戚月亮毫无预兆的醒了。
她沉重的眼皮轻微抖动着,睁开了一条缝,视线还不怎麽清明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渐渐的,戚月亮看见有个人就坐在她床边,显而易见的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脑子还放空着,什麽都没有,她只看见周崇礼侧着身子,手肘抵在大腿上,微微弯着背,罕见的塌着肩膀,不知道在想什麽,戚月亮喉头动了动,就感觉脖子好像被什麽箍着一样,一时难以开口,她只好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裤边。
这动作细微,却一下子被周崇礼抓住了,他回过头来,看见她半睁着眼睛,竟然呆住了。
过了几秒,他喉咙里发出不敢相信的一声颤音,周崇礼握住了戚月亮的手,很轻不敢用力,他看上去有些恍惚茫然,不知所措压下身躯,叫她的名字。
“月亮。”
他喃喃:“我是在做梦吗,月亮?”
她的手指在周崇礼的掌心动了动,她没有戴助听器,听不见周崇礼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努力想要的声音,她说:“……哥哥。”
听见她的声音,周崇礼只觉心脏刺痛,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他从旁边抽屉里找出助听器来给她戴上,温柔的问:“能听见吗宝贝?”
戚月亮点了点头,周崇礼摸了摸她的脸,视线贪婪的扫过她的脸部线条:“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饿不饿?我去喊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好不好?”
戚月亮看上去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她尚深陷在梦中,迷茫着喃喃:“哥哥……”
“嗯?我在。”
“我……梦见珊姐姐了。”
周崇礼微不可查的一顿,戚月亮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她也不会察觉到,後来男人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戚月亮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听见他说别怕,一切都会过去,戚月亮只有一点点奇怪,她想说她不怕,她只是有点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