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二)
——有时,也不全是谎言。
许庶问:“你是说苏丽是他们的帮凶?”
从珊看着他,眼眶还带着红血丝,回答:“是。”
“我刚被拐的时候,她们告诉我,男人谁都不能得罪,女人不能得罪苏丽,她是除了月亮之外跟在他身边最长的女人,倘若他们觉得月亮是女儿,那麽苏丽就是他的情人。”
“她是李鸣生放在女人堆里的眼线,有人想跑,她几乎是第一个知道的,她也接客,也被李鸣生打,也被那些男人操,我曾觉得她可怜,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李鸣生逗弄她好像逗弄一条狗,狗可能都没她下贱,但她把自己当成那栋老房子的女主人,她控制着别人,也控制月亮。”
“月亮……好像把她当成妈妈,她习惯在她身边,习惯把考了一百分的卷子给她保存,哪怕苏丽对她其实也不怎麽样,至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也许是因为李鸣生看中月亮,所以苏丽才愿意敷衍她。”
从珊的表情有些悲哀。
“月亮被她带走的那天,她一定很害怕也很难过,被人背叛,看清现实,其实很痛苦,她听不见声音也说不出话来,知道真相要慢的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许警官,我不知道是谁救了月亮,你们警察不肯告诉我,但如果你见到他,可以帮我说一声谢谢吗,真的很感谢他救了月亮,否则,我会後悔一辈子。”
在看到警察的时候,从珊欣喜若狂之下,急切抓着警察的手臂,月亮呢,还有月亮,你们救救月亮,对方耐心的告诉她,月亮是第一个被救下来的,有认识月亮家里的人刚好到脱羊镇上办事,意外发现了她并报了警。
从珊怎麽样都想亲眼看见,她要亲眼确认,但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脱羊镇,警察委婉的告诉她,这是出于对报案人的保护,他们不会透露对方的信息。
许庶扫了一眼周崇礼。
他问:“你後悔什麽?”
“我後悔应该在那个晚上,把苏丽也一起杀了。”
从珊脸上浮现出一种灰蒙蒙的冷漠,她在那个时候想到的也许不止是月亮,还有其他被苏丽迫害过的女性,这种仿若伥鬼的存在总是挑战着对人性的认知度,怎麽会坏到这个地步。
说了这麽多话,从珊的喉咙已经干哑,人也疲惫下来,许庶沉默几秒,问她:“过了这麽久,你为什麽到现在才想来自首?”
从珊一顿。
秒针嘀嗒嘀嗒,审讯室安静下来,从珊眼皮低垂着,看不清她眼底的表情,过了很久,周崇礼听见她的声音慢慢响起。
“我电视上看见了她。”
“我可怜过她,我同情过她,我以为月亮离开了她摆脱了她就会迎来新的生活,我没想到她们在一个城市,她甚至还在勒索她丶打她丶欺负她,最後居然只判了两年。”
许庶意识到她说的就是前几天结束的一审。
“等两年後,她从牢里出来了,绝对还会像血蛭一样缠着月亮,她已经坏透了,她一定会榨干月亮每一寸价值,把她啃噬的骨头都不剩,苏丽已经救不了了。”
“她本来就坏事做尽,虽然她也是受害者,那也免不了她犯下的那些罪,没人说不代表她没做过,现在我就要说出真相,她凭什麽一直欺负月亮。”
“而且,我过够了现在的日子。”
从珊说。
“李鸣生……总是在晚上的时候缠着我,我有时总觉得他血淋淋的站在那盯着我,好像说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我其实挺害怕的,怕着怕着,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有什麽好怕的,我做了正确的事。”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说特别爽吗?”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笑了,眉眼弯弯的看着许庶,许庶一怔:“……什麽?”
“是我杀了李鸣生。”
“是我把他剁成肉块,把他的头砍了下来,他不是一直看不起我们女人吗,最後还不是死在女人手上。”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李鸣生是怎麽死的,是谁弄死了他,哪怕我坐牢去死我也不在乎,我不怕他了,是我赢了,最後是我们赢了!”
到最後,她歇斯底里。
许庶一震,人已经站了起来,从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看上去呼吸有些困难,眼睛却亮的惊人,甚至有些恐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见过一个警察吗?”
从珊盯着他,眸光有些恍惚,她咳嗽了两声,嘴角抽搐一下,从珊说:“我是听说过,那年有个警察找到了这个地方,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说可惜不可惜。”从珊声音冷冷的:“那时候他先遇见的,是苏丽。”
许庶闭了闭眼,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周崇礼按了按眉心,掩下眼底的情绪,半晌,他站了起来,所有人的朝他看过来,周崇礼往前走了几步,在从珊面前站定,他说:“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周崇礼声音很低,道:“你还有什麽事情要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