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红艳似火。漫天飞雪还在肆意舞动。
两人站在檐下,欣赏着初晨的美景,都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凝芜靠在宗神秀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下颌。
宗神秀则低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胜过世间所有景色的笑容,如春风霁月,美丽动人。凝芜擡头瞧见,又差点醉倒沉沦。
可是就在掠来的冷风中,他依稀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仿佛一盆冷水浇灌,瞬间醍醐灌顶,将满腔柔情化为疑问。
他的任何神态都被宗神秀看在眼里,见状,收在他腰间的手微微一紧,道:“怎麽了?”
凝芜转过头,望向院外,面色凝重道:“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没有人比他对鲜血更敏感。
宗神秀顺着他视线,两人都望向同样的地方,那是通往山下的路。
宗神秀道:“去看看。”
凝芜点了点头。
正准备走,忽然感觉身子凌空。宗神秀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凝芜晃了晃神,很快适应,十分自然地环住他修长的脖颈。
宗神秀没有掐诀施法,而是沿着山道一步步往下走。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极其难走。可他却如履平地。凝芜被他抱着,感受不到一点颠簸,很是安心。
可是这份安心,在经过两边的村子,察觉不到分毫生动的气息时,被粉碎得一干二净。越往下,血腥味越重。凝芜皱着眉头,目光从东边移动到西边。宗神秀配合着他的观察,时而放慢脚步,时而干脆停下。
快到半山腰时,他们见到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自家门口。有的手里还端着饭碗,里面的饭菜洒落一地。小孩子手里则攥着还没点燃的爆竹,匍匐在地,无一例外都悄无声息。显然死去多时。
凝芜落了地,蹲在这些尸体面前,一个一个谨慎又小心地察看。每看一具,内心的乌云就越浓厚。到後来,他已经面无表情,眼里都凝结成了一层坚固的冰块。
宗神秀关注着他,缓慢道:“是掌伤。”
凝芜点头:“没错,而且还是佛门的手法,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这些老幼稚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居然要用佛门顶级掌功来对付,下手之人可谓歹毒至极。但佛门如今由光仪坐镇,西天界应该不可能来此地滥杀无辜。
凝芜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潜藏在中天界的佛门叛徒馀孽。
他们继续往山下走,在即将抵达山脚时,最後的受害人,是阿黄爷孙俩。
凝芜依旧蹲在他们僵硬的尸身前,一言不发。
宗神秀与他同样,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自院落外响起,那人踩着积雪,一步一步靠近。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凝芜看去,就对上了师无衣麻木的双眼。
半晌,凝芜咬着牙,尽量控制着怒火,缓缓起身,一字一句,冷冷道:“师。无。衣!”
师无衣向他微微低头,状似行礼,徐徐道:“是我。花君,好久不见。”
他说话时,脸孔比那些死人还僵硬,神色不变,好似万丈玄冰,不悲不喜,仿佛世间已经没有什麽值得他动容的事。
凝芜道:“是你干的?”
师无衣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依旧是慢条斯理,不为所动的样子。
凝芜怒了,眼角变得猩红,大声道:“他们都是无辜,你为何要杀害他们?”
师无衣面无表情道:“无辜?天底下比他们无辜的人多了去了,还不是照样不得好死?花君,你觉得,只有这些人是无辜的?在你眼里,是不是永远只有这些凡人,只有你的子民。若是我说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无辜,你会信吗?可是我遭遇的又是什麽呢?”
凝芜气得快要失去理智,冷冷道:“谁害你你去找他便是,冤有头债有主,况且上天界不是已经被你杀得鸡犬不留了吗?你还不满足?还有小雅国所有人,不是也都为你献祭了?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别人?还要乱造杀孽?你……真的……没救了!”
不知为何,师无衣突然笑了起来:“花君,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不止恨你,恨上天界,我恨所有人,你口中的苍生,我父母为之牺牲的苍生!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