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师父。”左锦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师父,天各一方,只要平安,也算一同。”
黎初落彻底明白他到底什麽意思了,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左锦:“无论发生什麽,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情,可这不代表我会袖手旁观。”
许久,黎初落的声音才响起,声音明明听起来很平静,却莫名从话语中听出来了几分被戳穿後的气急败坏:“左锦,你有时候,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讨厌。”
“不过你说得对,不论你做什麽都不会改变我的选择。”说完,她不再停留一刻,转身就走。她看起来没有多少怒气,可终究是被冒犯,心底多少还是不爽的。于是走了两步,又站住,偏头喝住他的脚步,“不许和我一起回去!”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路角。
左锦注视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回过神来,心中轻叹。
还是太心急了。
只是他迟早都要说清楚自己的立场。
趁早挑明,总要好过日後的猜忌。
只不过……黎初落好像真的忘了两人一起看过雪。
但他不敢忘。
也不能忘。
……
左锦四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彼时他年岁尚小,无力将母亲体面下葬,还是左邻右舍见他不忍,平日里又与左母交好,出钱凑了一副薄棺,这才了却左母後事。
十九年前是左锦母亲去世後的第十年,因此他向槭风浔请辞,一个人回到曾经的故乡慈镇,去为母亲扫墓。
慈镇地处北方,冬天冷极,哪怕日头高照,走在外面也几乎是呵气成冰。他与母亲的曾经住所已经报废,于是借住在镇中的一个破旧小屋里。
这小屋也是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房屋门窗都结着蛛网,一开门灰尘簌簌凋落,他将已经不能称为床的木板上的灰扫干净,随意铺了一张毯子,和衣而卧。
白日里还好,到了夜晚,寒风呼啸,穿过破烂的窗洞争先恐後钻入屋中。冷风像是长了牙,尖啸着好像要从他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浑身冻得生疼,没一处舒服的。
本来这样的环境,他应该能适应的。因为在他去到落霞峰前,过得就是这般饥寒交迫的流浪生活。
可是现在,他根本t睡不着。
从未觉得长夜这般漫长过。
左锦几乎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朝着山上走去。
左锦将母亲下葬之後没几年就离开了慈镇,多年未归,这座小小的墓碑无人照料,破败斑驳,周围的杂草长得足有人高。
左锦除了草,点燃三支香,拜了又拜,然後插在墓前。
直至正午,他才离开。
不知为何,意识到自己要回到那间无人居住丶四处漏风的小屋,左锦忽然由心底生出一股抗拒,连带着脚步也情不自禁地慢下来。
他向槭风浔请了三日假,若是天气好些,他明日就可以回落霞峰。
想到落霞峰,他那被冻得僵硬无比的身体似乎开始温暖起来。
明明只离开了不到两日,左锦却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地开始思念。
“……”
“左锦!”
左锦恍惚片刻,心想自己怕不是被冻出了幻觉,竟在这里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快步朝着小屋走去,忽然又听到一声:“左锦!”
他擡眼看去。远处有一道绮丽的红色身影,如冰天雪地中蓦然出现的一团火焰,像是跳动的心脏,快速地朝他奔来。
“……”左锦怔然,“师父……”
他不敢置信地朝着她身後看去,果然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挽云……师祖也来了?”
槭风浔牵着凌挽云的手踱步前来,闻言冲他点头微笑一下。
黎初落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拿着一件大氅,递到他手中,仰头望着他,笑道:“惊喜吗?”
“……”左锦下意识地点头,点到一半生生停住,严肃道,“你们为何会跟来?”
黎初落听到他的质问,脸上兴奋之情顿时撤了下去,兴致索然道:“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就不来了。”
槭风浔笑着说:“是你一再求我,让我带着你来的,现在又要反悔了?”
黎初落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佯装看景色没有听到她的话。
槭风浔对上左锦探寻的神色,解释说:“落落忧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