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酉时,普定被一锦衣卫请去了裴尧光的住处。
两人一前一後走在长长的回廊上,每走一步,普定的心就收紧一下。
他是真的怕他,遇上那个人,算他认栽吧。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普定心里默诵着佛号,指尖盘着凤眼菩提珠。
客房内,一扇屏风立在前侧,挡住普定的视线,屏风下的人影若隐若现,室内一片静谧,烛火微晃,两人各怀心思。
裴尧光双目微阖,幽幽地道:“你站在旁边就好。”
普定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麽,只淡声道了句:“阿弥陀佛。”
他缓缓越过屏风,视线轻瞥一眼,瞳孔骤缩,他粗犷苍劲的臂膀,赤肉节节凸起,背部是数道深浅不一的旧疤,无不透着岁月的痕迹。
他怎麽会有那麽多伤?
男人暗哑的声音响起:“呵,没吓到法师吧?”
“这是长年与人搏斗厮杀,才留下来的印记。”
普定眼眸转了转:“大人又是何苦,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裴尧光突然朗声大笑:“你懂什麽!我能走上如今的位置,谈何容易!"
“那……大人过得开心麽?”
想必他这样的人,根本从未真正开心过。
他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地位丶名声和财宝。
裴尧光的眸底漾开一抹阴鸷:“和尚,你未免话太多了!”
他凭什麽对他评头论足,不过是个只会敲木鱼丶身有隐疾的呆子。
连个正常男人都算不上!哪来的优越感?裴尧光心里想着,没将话说出来。
毕竟,他今晚的目的不是来数落他,因而并不想扫了雅兴。
普定连忙屈膝下跪:“大人,贫僧失敬,恳请大人恕罪。”
他要给裴尧光找个台阶下,他知道裴尧光不会要了他的命,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夜,不知道他又要闹哪一出了。
浴桶内热气氤氲,裴尧光双目闭合:“你这和尚长得倒挺周正,出家未免太可惜了。“
普定没有接话。
“要不你来我镇抚司弄个行头,也比做和尚好,我瞧你有一点武功底子,日日在这深山之中该多无趣?”
“多谢大人好意,贫僧武功低下,不足以担此重任。”
普定瞧他没说话,心中有些慌。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人还会对他做出什麽样的举动,又会如何侮辱他。
半响,裴尧光冷声道:“先搭把手,给我搓搓背。”
闻言,普定再次跪下:“大人,贫僧一介出家人,不合适啊。”他声音如同江南烟雨般微弱。
“出家人只需守好五戒即可,你给我搓背,这算是破了哪一戒呢?”
普定喃喃道:“并无。”
“那你还那麽多废话!”裴尧光眉心一拧,眸色逐渐黯淡。
他最不喜话多之人。
普定微微擡头,看到他眼里的不悦,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那贫僧照做就是。”
他掸去身上的浮尘,挽起袖口,缓缓靠近,手臂微颤着伸进水中,心里的抗拒,仿佛是要将他手伸进油锅里。
裴阳光面无表情,依旧闭目养神中。
他硬朗的胸肌,随着呼吸上下浮动,脸颊被热气熏蒸得一片潮红,令他凌厉的五官增添少许柔色。
哗啦地水流声想起,像是弹奏的一首悠悠的曲子。
普定先为他的肩颈浇了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