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琳无力反驳。双眼盯着墙上的图,给出答案,“阴谋。一场大阴谋。”
他声音空洞无力,像长吁短叹。
二人片刻沉默。
半晌,姜羽琳道:“走吧。”
颜清雪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暗道,出了暗道,眼前豁然开朗,举头望天,来时是清晨现下已是黄昏人静。
而姜羽琳的眼前却一片模糊不清,似有预感,他伸手摸了摸颜清雪的头发,动作幅度太大,颜清雪根本支撑不住他身体,道:“你别动。”
“暗道里我还有话没说完,其实,我不信姜。”
他们沿着小路返回,一路杂草丛生,一边走,一边注意脚下蛇虫,颜清雪头也不擡抢答:“我知道,你是皇帝的儿子。姓萧。”
姜羽琳无奈摇头,气息不稳:“不是,我姓楚。那亡国公主,正是我嫡亲妹妹。”
“你是说当年你母亲招惹的太宗帝?”颜清雪这时突然注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问:“若是两年,那所为的祭司不是已有百岁,时间根本对不上。”
姜羽琳费力的支着眼皮,解释:“那祭司楼第一任祭司。皇帝认为是转世投胎。所以根本不让人提起,这俩位不是同一个。”
颜清雪扶着人走,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无语片刻,道:“那这皇帝对这祭司果真不错,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姜羽琳不置可否对颜清雪反应迟钝也无语了,然後,他决定坦白,便站定下来费劲全身力气抽回搭在他肩膀上手。
颜清雪肩上一轻,疑惑看着他,道“走啊。”
此时,姜羽琳眼前一片漆黑,已经看不见了,身体摇摇欲坠。颜清雪生气上去拉他,突然他说:“我要死了。”
这话过于冷静,过于直白,颜清雪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看着他简直呆愣住了。
“清雪,你走吧,暗道文上失传已久的毒。”
姜羽琳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後他道:“半个时辰之後就会毒发,你带着地图去给主人。”
“我待你走。我背你,找最好的大夫给你解毒。”看这眼前人倒地,颜清雪才回过神,语无伦次,忙去要背他,被姜羽琳制止,他摇摇头:“来不及了,步行最少也要三个时辰,再者无解。我方才骗你的,暗道有去无回,只能有一人生还。没有什麽帝王血,只要人血都可以,想要活命,进去的人往往自相残杀。”
“谁让你牺牲自己!我没让你怎麽做!”颜清雪愤怒的吼道:“你还骗我!”
直白而言,坦然面对,一贯作风如此。可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纵使是想多说点什麽,也无从开口。
他伸手,要摸一摸颜清雪的脸,可此刻压根看不见他脸,只能把擡起的手又放下,欲言又止。
见状,颜清雪慢半拍的抓住他另一只手不放,伤口处还有温热的血,这次,颜清雪没嫌弃死死抓着,盯着人,突然红了眼眶,他道:“你不许骗我,要是你死了我就不再。那东西也不送了。”
小孩子一样的话语,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如此难过,大概就是一想起这唯一给自己买小玩意儿藏在房间里面的人从此以後消失,便觉得这世间唯一珍惜自己的也跟着消失了。
“你会送的,我知道。”姜羽琳手被攥着,气息渐弱,微一笑:“你一直都是好人。”
“我不要当好人,我要你活着!”颜清雪放开他的手,固执己见不听他的话,托着他的胳膊将人一把抱起来,背在背上,脚下欲使轻功,几个起落人已然奔出好几里。
姜羽琳在他背上颠簸,无奈道“不用白费力气。”
颜清雪厉声道:“不许说废话!说点吉利的。”
“说什麽?”
他脚下生风,出了一身大汗,边喘边说:“随便说点什麽!”毒使姜羽琳双目失明,声音也听不太清楚,只能缓缓说:“主人恨我,给祭司下的药是我母亲,可却让先帝喝了,这些她知道,公主一样恨我,因为我母亲掐死了她弟弟。”
“谁让你说这些!”
颜清雪听不下去了,他反驳,“那不是你的错,没必要恨你,谁做的恨谁,你别说了!”
姜羽琳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自顾自继续说:“我对不起他们,苏姑娘说的对,我无意于势力权贵,因此,对达官显贵嗤之以鼻,对江湖高手不屑一顾。人间百态,山川高河,自我去留,可却也曾对红姑娘恋恋不忘。”他无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独为情所恋。
临近死亡,他说着,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顾忌过,似乎要将一辈子的话说完,先说自己,顿了顿,片刻,话锋一转他又说“我略懂你为何对齐将军如此固执,想杀他,但终不舍,
说着,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徒然颜清雪脚步顿住,呆若木鸡定在原地。他感觉脖子上皮肤微热,有什麽温热黏腻的东西顺着他的脖颈缓缓的淌下来。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喊:“七哥。”声音颤抖,没有人回应。以往每一次的有应有答,往後也不会有人回应一下了。他的七哥死了。他七哥武功盖世,号称天下第一的他也曾是他七哥的手下败将,如今就这样在他肩膀上没了气息,平静的,平庸的,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死了。
然而他们最後一次对话还在争吵不休。
良久,静谧无人问津的荒野中,颜清雪的泪水和姜羽琳嘴里的乌血一起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