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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厌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冷汗频出。

假的？

自小被养在礼乐文化中的宴小公子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可要论起阅历，他确实不及自己的枕边人半点。他所懂得的秩序道理都来自圣贤教诲，他对事物的定义都来自书本。

宴道长说，要好好修仙，所以他不怕厉鬼不怕白骨。

偶尔触目惊心的罪恶不过昙花一现，他忘了追问为什麽，也没人会上赶着告诉他。

何必惹小公子不开心呢？

小公子是无可指摘的美人，是从天而降的谪仙，他美好就够了。

于是，宴小公子看似理智平静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脆弱天真的心。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他从来是这样想的。

他是如此坚信。

假的。

如果上一世那样惨烈的场景都是假的，那些被解救的男女，被掩埋的罪恶和尸骸，连同最後大白的真相都是假的。

被匡扶的正义是假的，善有善报是假的，恶有恶报是假的，什麽还是真的？

什麽又还算得是真的？

现在面前这些人，会不会也都是假的？

他会不会还陷在那个阵法里，看着古晴空日日自残求复活之法，但却什麽都做不了？

他的复活，会不会也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或者说……他的存在就是假的？

旁边的阿红笑了出来：“这位公子倒是有意思，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就到了幻境最难辩解的程度，还真是叫人惊讶。”

“幻境最难之处不在发现它的虚假，而是怀疑存在的真实。这位公子看来是有什麽不能忘却的记忆，执念深入骨血丶日日啮噬。如今这种状态，恐怕是不愿回到过去，又不敢相信当下了。”

陷入怀疑的宴厌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面前古晴空着急的脸一下出现，一下消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周却一片黑暗，他像是站在世界中心，又像是脱离了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漆黑一片。

古晴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了吗？

就算他自己走错了，为什麽还要搭上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他犯了错，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阵法，为什麽呢？他还有什麽呢？！

一步错，便步步不可回头了吗？！一步错，就要连自己丶自己的爱人丶亲人丶家族，都搭进来吗？！

他到底还能做什麽啊！！！

“他身上还有鬼气残留，啧，这样的状态，很像曾经入魔过呀。”阿红有兴趣地靠近看了看，“不过淡淡的，和他现在的状态不太相符。嗯，应该是他还有一点意识压制着。哎，别碰他。要是把他强制地从幻境里拔出，以後就是个痴呆儿了。”

古晴空一把揪住阿红的领子，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的另一只手掌冒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麽办？！你种下的幻境难道不能拔除吗？”

“没办法。”阿红一摊手，“我只是因果关系中的那根线，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就带他去找他的因吧。喏，他要跑了，你还不跟上？”

古晴空一回头，看到宴厌的身影消失在山洞的转角。

“宴厌！宴宝贝儿！”

宋雁与想跟着起身，却被晏归和拉着又坐了下来。

“大哥！他们……”

“嘘。”晏归和把手指抵在唇间，“这位阿红姑娘似乎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