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诧异不止,吞了吞喉咙,小心翼翼地问:“颂大人,可还需属下再收购些药材?”
“这些便够了。”颂徵垂首,宽袖自然垂下,掩住了纤细的皓腕。
寒风吹动衣袂,银白色的发梢轻轻拂动,她擡起蓝眸,宽大的帽檐将眼眸挡了个严实,有些低哑的嗓音浸在风中:“这几日不是很安生,你回宫帮着分担些罢。”
雪雁张了张唇,又听颂徵继续道:“若是锦意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
雪雁垂下脑袋,不敢去瞧颂徵,低声应下:“是,颂大人。”
树叶被风卷落,依稀有雨点飘落。
雪雁慢慢擡起头,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雨点渐渐密集,仿佛在清除颂徵来过的痕迹。
北境。
屋外片片碎雪纷飞,大地一片霜色。
颂徵将话本子倒扣,起身推开了关着的木窗。
霜白的寒雾迫不及待地往屋内钻,颂徵站在窗边,仍由银发被风吹乱,她凝眸瞧着窗外白皑皑的雪景,不由得感慨出声:“怎的瞧不见梅花?”
屋内除了她再无旁人。
颂徵自嘲地笑了声:“也是,边境这般艰苦,无人精心料养,梅花自是难以存活。”
呵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弥散在雪景中,颂徵掩上木窗,转身坐到桌前,继续翻看起话本子。
翌日,颂徵又随宋衡去了城中的隔离区。
不过一日,隔离区内又新增了十几位染疫的百姓。
四处打量一阵,颂徵缓步走到了熬药的铁锅前,随後往下拉了拉戴在面上的白纱,鼻翼翕动,很快便得知锅里到底加了些甚药材。
宋衡一回头,就瞧见颂徵这番大胆举动,惊得嗓音都大了几分:“颂大人,快将面纱戴上!”
这祖宗当真是不让人省心!
颂徵不慌不忙地将白纱拉了回去,拢眉问道:“宋副将,这药方子,是谁开的?”
宋衡想了片刻,不是很确定地回道:“是叶师爷寻来的大夫所开。”
“颂大人,是有何问题麽?”
颂徵无声地笑笑,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甚问题。”
没问题,那便是有问题了。
宋衡脸色微沉,低声解释道:“北境本就偏僻,许是大夫从未见过如此病症……”
这理由太过牵强,别说颂徵了,就连他自个儿都不大信。
“再加几味药材罢。”许是锅边的药味太过呛鼻,颂徵别过头咳嗽起来,沙着声音继续道,“回去我将方子给你,药材你找夜影拿。”
宋衡却有些诧异颂徵竟会医术,试探着问:“颂大人还会开药方?”
颂徵回以浅笑,潋滟的蓝眸微微弯起,谦虚回道:“身子骨不好,读了几本医术,略懂一二。”
宋衡:“……”
从隔离区出来後,宋衡又带颂徵去了染疫百姓的居所。
都是些不甚富裕的平民老百姓,住在城西一片,错落相依的小平土房。
宋衡在前带路,直至在最边缘的小土房前停下。
“这是染疫的首户人家,小儿子在昨夜没了。”说话间,宋衡推开了斑驳陈旧的木门。
门轴老旧,“吱哑”声拖得很长。
小土房内多日无人居住,残存的生气早已消散殆尽,甚至还能闻见一股落尘的霉味,加之白雪堆积,寒风瑟瑟,像是早已荒废许久的废宅。
颂徵细细打量了一圈,积尘的木桌上放着几只豁口的土碗,碗内还未吃完的食物早已变黑生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旁散落着几根竹筷,想来事发时,这家人正准备用膳。
“那边是?”颂徵擡起下颌,眸光落向露天茅草棚下的简易土竈台。
宋衡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是做膳的地儿。”
颂徵挑眉,径直走了过去。
黄土搭建的土竈极其简陋,边缘被柴火熏得漆黑,黑糊糊的破铁锅被斜斜地架在竈上,竈内堆满了柴火灰烬,甚至还有半截未燃尽的木柴。
颂徵蓝眸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到了角落处的水缸上。
“这是?”她走到缸前,小拇指翘着,不由分说地提起了缸上堆了厚厚一层灰的木盖。
缸内还剩一半的水,气温降低,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此刻正倒映着颂徵捏着木盖的单薄身影。
颂徵偏眸看向宋衡,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又将木盖放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拂去沾染的灰尘,哂笑着问:“宋副将,周边可有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