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加上把火
“宋副将,周边可有水井?”
宋衡愣了一瞬,敏锐如他,自是察觉出这话里那未言明的深意。
喉结滚动,宋衡张了张唇,嗓音低哑:“自是有的。”
颂徵挑眉,出尘的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唇角微微勾起,语调温雅:“那便劳烦宋副将了。”
宋衡默了默,神色凝重地盯着颂徵面前的水缸,眉心拧起深深的褶皱:“颂大人随我来罢。”
寒风凌冽,将破旧的木门刮得吱哑作响。
绒雪飘飞,远山寒纱轻笼,白茫茫一片,掩盖住天地万物。
三两雪点缀在颂徵的白色裘衣上,转瞬便没了踪迹。
颂徵撑开把白色油纸伞,身姿娉婷轻盈,擡脚施施然迈过残缺不堪的木门槛,将地上的飘雪微微卷起。
宋衡移开目光,极快地将门合上,不料动作大了些,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竟是落了一半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掉下的门板,正欲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却不料整个门直直脱了下来。
颂徵回眸,挑眉好整以暇地瞧着这一幕。
宋衡面色尴尬,沉默着将手中的半扇门倚到土墙边,快步走于最前带路。
一路无言,唯有漫天白雪簌簌落下。
颂徵撑着白伞,大不一会儿伞面上便蓄了一层莹白,半弧的伞面下隐隐露出半张白皙出尘的侧颜,下颚的线条清瘦冷峭。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指骨白皙纤细,根根如同温软晶莹的玉。
颂徵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露出的银色发尾被风吹得飘晃,她步伐轻缓,旁若无人地在风雪中闲庭信步。
穿过七拐八拐的街巷,衣摆在深巷转角曳出一抹好看的银,转瞬即逝。
身後飘雪落下,一点点将地上脚印掩藏。
须臾,宋衡在一口边缘堆砌石块的简陋圆井前停了下来。
颂徵站在伞下,蓝眸不着痕迹地将周遭打量一圈。
井边地势空旷,只有几间又旧又破的土屋,俨然是荒废许久,断壁残垣;而土屋不远处生有一棵歪脖子老树,仅剩几节光秃秃的枝干,裹了一层雪,更显生气黯淡。
此地虽偏远,可井周围的路却极为平坦顺畅,不难瞧出这口井是周边百姓赖以生存之源,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路也就坦顺了。
宋衡瞧着井边因雪掩盖而变浅的好几串脚印,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颂大人,这儿的百姓都以这口井为生。”
“那便说得通了。”颂徵极轻地笑了声,伞沿微微往下压了些,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宋副将,城中其馀百姓日常饮水是别的井麽?”
“非也。”宋衡摇了摇头,语气稍沉,“家境稍殷实些的,往往几户共用一口井,而某些富商,则在院中挖有水井。”
颂徵皓腕微动,将伞柄转了小半圈,伞面上的积雪坠下,与地面上的雪白融为一体。
指腹摩挲着伞柄的粗糙突起,她淡声开口:“还劳烦宋副将带我去别处的井瞧瞧。”
到底是边境城镇,算不上富庶,城中又以平民百姓居多。既是如此,那定然不会只有这麽一口井。
思及于此,颂徵眼眸渐沉,心中已有了新的思量。
一连几日,颂徵都会去隔离区呆上小半日,风雪无阻。
左丘宁是生怕这祖宗出些差错,偏生宋衡都不管,还任由着这位驸马爷可劲造腾,他索性眼不见为净,由她去,还乐得身心舒坦,少一桩烦心事。
自宋衡派兵将那几口可疑的水井严加看守起来後,隔离区的染疫人数总算是未再增长,但每日仍有因瘟疫而死亡的百姓,城内依旧人心惶惶。
土竈上熬煮的褐色药汁被一碗碗盛出,再由士兵依次纷发到每位百姓手中。
颂徵身披玄袍,兜帽遮蔽万千银丝,撑着把伞,站立于风雪之中,蓝眸深邃,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幕。
同部下交代完事情後,身穿玄甲,面围白纱的宋衡朝颂徵走来。
“颂大人,还得是您寻到了瘟疫源头,这几日染疫人数才得以控制住。”说罢,宋衡长舒口气,紧蹙多日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几分。
闻言,颂徵擡眸撇了他一眼,神色不明,良久才问道:“染疫的百姓如何了?”
宋衡抿唇回道:“自更换了颂大人你给的方子後,死亡人数较之前有下降。”
“几位青壮年还反馈,感觉身上不适症状似乎有减轻。”
颂徵侧过身子,眸光一直落在正不断冒泡的黑糊糊汤药上,冷不丁问:“换药方一事,可有旁人知晓?”
宋衡摇头,环视一圈,许是觉着这地儿不便回答,终是甚都未说。
“嗯。”颂徵不动声色地收回眸光,五指收拢,攥紧了冰凉的伞柄,“宋铖应当快到了。”
眼底闪过丝诧异,宋衡压低声音道:“小将军传信说,大抵还有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