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罢。”秦瑾昭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放入绥安碗中,自己却并未动筷。
她不动筷,绥安就更不会动筷了,白嫩的小手捏着瓷匙,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竖起耳朵细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一身黑红色官服,一头银发半束,蓝眸幽冷深邃,眉如远山,雌雄莫辨的脸上没甚表情,眉眼间尽是清冷疏离之意。
可这一份疏离,在看见秦瑾昭的那一瞬,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凌凌的笑瞬间在颂徵倾世的脸上肆散开来,她蓝眸清亮,弯如小月牙,眼底漾着清清楚楚的笑意,无形间透出来的媚态勾得人心神一动。
“锦意~”颂徵擡脚迈入门槛,亲呢自然的语气让司琴与绥安不约而同地别开了头。
秦瑾昭“嗯”了声,声音蜷着明显笑意:“用膳罢。”
“好。”颂徵轻撩官袍在秦瑾昭身侧坐下,看了眼绥安面前还剩半碗的鱼汤,状似无意地问,“今日怎的这般晚才用膳?”
绥安捏着小瓷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鱼汤,随口接道:“娘亲是处理折子一时忘记了时辰。”
末了,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可不是在等娘你。”
秦瑾昭:“……”
司琴下颌微动,咬着下唇将头埋得更低了声。
“额,是麽……”颂徵讪笑两声,看向秦瑾昭的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锦意应当多注意些身子。”
“折子如此之多,又怎可能处理得完。”
“我知晓。”秦瑾昭捏起竹箸,缓声反驳道,“可这些折子不按时处理,只会越摞越多。”
这倒是实话,自秦瑾昭开始批阅折子後,数量慢慢从最开始的几本翻倍叠增,时至今日,秦宴直接将这事全权交由秦瑾昭负责,他乐得清闲,只偶尔象征性过问一两句。
颂徵也知晓这一点,若是当日的折子不及时批阅,只会越堆越多,届时更批不完了。
“批折子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因此忽视自个儿的身子。”她委婉劝道。
说话间,颂徵已盛了碗鱼汤放至秦瑾昭面前,蓝眸笑意清浅,点到为止道:“先用膳罢。”
“好。”
颂徵这番话把握着极好的分寸,并不会让人觉着僭越,好似随口一提,听着却十分舒服。
司琴很清楚这话若是她或旁人说的,秦瑾昭只会左耳进右耳出,可说话之人是颂徵,那就不一样。
绥安默默喝完鱼汤,捏起竹箸给自己夹了块鱼肉,挑去鱼刺,慢条斯理地吃着,全程只字未言。
在桌面上都菜快吃一半时,颂徵似是才想起绥安一般,夹起几片炒青菜放入她碗中。
绥安受宠若惊地擡起头:“谢谢娘。”
绥安并不喜欢吃青菜,同为鲛人,她不信她的好亲娘会不知晓这一点。
是以绥安毫不怀疑这是她的好亲娘一时想起她了,秉承雨露均沾百忙之馀从指缝间漏给她的敷衍罢了。
绥安用竹筷扒拉着碗里的青菜,蓝眸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唇角笑意牵强,轻声细语道:“虽然绥安并不喜欢吃青菜,可这是娘夹的,绥安定然会全部吃光光。”
“……”绥安善解人意的话让颂徵心中升满了愧疚,怀着弥补之心,她夹起颗肉丸子轻轻放进绥安碗里,歉声开口,“抱歉,是娘忘了。”
此话一说出口,颂徵心里的愧疚莫名更深了。
这种小事都能忘却,显得她未将绥安放心上似的。
果不其然,绥安小脸上的笑更牵强了,蓝眸含泪欲坠,声音委屈巴巴的:“无碍,绥安不要紧的。”
颂徵:“……”
觉着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绥安吸了吸鼻子,紧攥着袖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娘,我想去偏殿睡。”
“为何?”颂徵正襟危坐,语气未变,面上神情隐隐严肃起来。
绥安幽幽叹了口气,眸光在秦瑾昭和颂徵身上转了两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颂徵似乎懂了一些,又好似没有懂。
“适才我与娘亲说了。”绥安的鼻音很重,一侧小脸微微鼓起,甚是人畜无害,“娘亲说,要看娘你的意思。”
秦瑾昭面色如常,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踢了颂徵一脚。
颂徵会意,和颜悦色地问:“绥安为何想去偏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