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徵自我安慰着,悄无身息地抱紧了暖手炉。
宽敞豪华的马车就这般明晃晃地停在月上梢正门,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银铃轻响,宣羽赤足轻擡,并未避讳着周围人的目光,在月娘躬身撩开门帘後,波澜不惊地踏上了马车。
颂徵紧随其後,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学着宣羽那般在脸上覆了层灵气,是以并未让人窥得真容。
听着车外形色不一的议论声,宣羽轻拢氅衣,神情懒散地倚靠在软垫上,翘起一条长腿,时不时将踝间银铃晃得轻响,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瞧,都在夸你同我是一对璧人呢。”
“你说这些话若是传进秦瑾昭耳中……”宣羽故意拖长声音,语调惹人遐想。
颂徵不为所动,端坐在宣羽对面,一板一眼道:“他们瞧不清我的容貌,我在脸上覆了灵气。”
宣羽嗤笑出声,弹了弹无名指,漫不经心道:“等到了宴上,秦瑾昭总会知晓同我一道赴宴的人究竟是谁。”
眼底闪过丝慌乱,颂徵强装镇定道:“我今夜都不会将灵气撤掉。”
不撤灵气,便不会被人瞧见真容,那麽锦意便不会知晓那人是她。
宣羽深深地看了颂徵一眼,只觉这小鲛人当真是单纯愚笨,以秦瑾昭那多疑的聪明劲,怎可能猜不到那人是谁。
不过宣羽并不打算提醒颂徵,毕竟这种热闹,她可是最喜欢瞧的;若是可以,她还不介意添上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这样才有意思嘛。
车轱辘滚滚转动,沿途出示完请柬,也算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风停雪歇,宫道上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但甫一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迎面而来的寒气止不住地往身上钻。
月娘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却还是不忘提醒後下马车的宣羽:“大人,小心地上结了薄冰。”
宣羽轻“嗯”了声,赤着双雪足,没甚表情地踩到了冰凉结冰的地面上。
颂徵拢了拢绒袍,脚刚踩到地上,便冷不丁听宣羽冒出句:“这宫里,还是这般压抑,让人心生不喜。”
“……”颂徵古怪地撇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了句,“你不喜,那你当年还混进宫当国师?”
宣羽耳朵尖,自是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没好气地回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徵儿,你不明白的。”
颂徵嗤之以鼻,眸光在看见朝这边走来的太监时,顿时收了声,改传音给了她:“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又不当国师了?还留下这麽多的……骂名。”
宣羽负手而立,一副看破红尘的高深神情,语重心长地回她:“这史书又不是我写的。老皇帝荒淫无度,皇家为了颜面,我运气不佳,便成了那个背锅的倒霉蛋呗。”
颂徵一愣,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至月娘唤她,她才猛然回过神,神色彷徨又迷茫。
“颂……公子。”
“颂公子。”当着太监的面,月娘一连唤了两声。
“嗯?”颂徵轻咳两声,刻意将声线压低,温文尔雅地问,“怎的了?”
怕被太监瞧出些端倪,月娘还是不动声色地往颂徵那边移了些,挡住了太监探究的目光,噙笑回道:“那便劳烦公公为我们带路了。”
宫中的规矩月娘还是懂的,借着袖口的遮掩将一张银票塞到了他手中。
月娘的动作很隐蔽,但站她身後的颂徵还是瞧了个一清二楚,亦没错过那中年太监在收到“好处费”後扬起的笑容,就连带路也变得热情起来,沿路还会主动介绍一二。
颂徵不由得蹙眉,悄声传音给宣羽:“这风气,确实令人不喜。”
不止是不喜,颂徵对这种行为更是非常嗤之以鼻。
宣羽什麽都没有说,只回了颂徵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淡笑。
月娘作为月上梢的代表,还是很给太监面子的,除却偶尔附和两句,更多的还是在奉承他。
太监喜不自胜,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透了些底。
但在经过一处偏殿时,几人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不期而遇。
队伍一路小跑,玄色铠甲相互磕碰发出沉重的声响,领队沙着声音吼道:“都快些,宋小将军快到城门了!”
待队伍行远,月娘偏眸朝後方望了好几眼,故作好奇地问:“宋小将军竟回京了?”
太监环顾了一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姑娘有所不知,听闻宋小将军这次回京,陛下有意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