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颂徵便一脸深仇大怨地看着面前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那张面容昳丽的脸上写满了抗拒:“雁姑姑,我能不喝麽?”
这哪里是什麽补汤,分明是难喝至极的药汤!
颂徵觉着自己要喝了,定是会像翠湖里的龙鲤那般,翻着肚子游得要死不活了。
雪雁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是殿下特意从宫中带出来的。”
“……”
蓝眸滑过一丝异色,颂徵咬紧下唇,再喝与不喝中犹豫。
瞧出颂徵面上的动摇之色,雪雁继续乘胜追击:“殿下临走时,还不忘命厨房熬上一盅,再三叮嘱我要端予颂姑娘喝。”
颂徵抿唇不言,隔了几息,她擡起眼眸,听不出是何语气:“可我并不喜欢喝。”
“这些汤药,对我没甚作用。”
这是实话,鲛人体质特殊,生来便有灵气护体,民间草药于鲛人而言,效果甚微。
雪雁一愣,在她记忆中,这还是颂徵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不喜欢,哪怕冠上了殿下的名义。
唇畔勾起抹苍白的笑,颂徵接过药碗,纤长脖颈一仰,将药一饮而尽。
雪雁适时将蜜饯递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颂徵没有接,她身子微晃,拢眉站了起来,蓝眸半掩,声音低低的:“雁姑姑,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会儿,晚膳不必叫我。”
说罢,不顾雪雁是何神色,便径直回了寝屋。
雪雁抱着蜜饯罐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终是什麽都没有说。
颂徵情绪不对,这还是雪雁第一次看见她这般。
至于为何,雪雁似乎知道一些,又好似什麽都不知道。
城郊外的远香园。
宴席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此刻天色微暗,绒雪混在寒风中,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司琴撑着伞,为秦瑾昭挡住了飘落下来的寒雪。
而不远处,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秦知微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得摇晃,在路过一棵探出枝丫的梅树时,她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将染雪的梅花折了一枝下来。
秦瑾昭敛眉看着这一幕,眉宇间隐隐有不耐浮现。
太晚了,按这路程回公主府,只怕会错过用晚膳的时辰。
秦知微捏着折梅,又停下步伐同一位小姐聊起天来。
纤眉轻蹙,秦瑾昭已然失了耐心,擡脚欲走。
然而她刚一转身,便被眼尖的秦知微撞了个正着,提声唤道:“皇姐~”
秦瑾昭不得不停下脚步,神色淡淡地朝她望去。
秦知微脸颊晕着丝粉意,面容姣好,瞳眸清润,似比手中折梅还要娇上几分,她放柔声音道:“皇姐可是要回宫?本宫同你一道罢。”
衆目睽睽之下,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被秦瑾昭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她颔首,清冷地应了声:“嗯。”
司琴深知自家殿下性子,知晓她不愿继续在外等下去,但此刻回府无望,只能福身行礼道:“二公主殿下,园中多风寒,不若殿下先去马车上等您?”
秦知微一听也觉有理,便噙笑道:“那皇姐你*先回马车罢,本宫很快便来。”
“是,二公主殿下。”司琴将撑着的伞往下压了些,顶着纷飞的风雪朝园外走去。
待秦瑾昭上了马车,司琴这才收了伞,小心掀开帘子一角,快速钻了进去。
“殿下。”怕秦瑾昭受了寒,司琴不由分说将一只汤婆子塞到她怀中。
薄唇轻抿,秦瑾昭敛着神色道:“传信回府,本宫……”
“罢了,拿纸笔来。”
“是,殿下。”司琴依言将笔墨备好。
只见秦瑾昭捏着精致的毫笔,却是好半晌未落下一字。
司琴不由得轻唤道:“殿下?”
秦瑾昭骤然回神,白皙手背青筋浮现,快速在纸上落下寥寥数句,算是大致道明了缘由。
搁下毫笔,还不待墨迹干却,秦瑾昭便将落了墨的纸对折起来,语气虽淡,却蕴着不容忽视的威压:“务必交到阿徵手中。”
司琴恭敬应下,赶在秦知微回来之前,吹哨唤来白鸽,将信传回了公主府。
一刻後,宫女撑着伞,护着醉意难掩的秦知微上了马车。
帘子被掀起,寒气止不住地往里钻。
秦瑾昭拢了拢外袍,精致的眉眼似绻着层朦胧的寒霜。
秦知微捏着折梅在秦瑾昭对面坐下,她身上裹着淡淡酒气,混在梅花的幽香中,并不算难闻。
眯了眯眼,秦知微含着歉意道:“皇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