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听见颂徵亲口说出来,胸口依旧是止不住的酸痛。
修长的脖颈一仰,秦瑾昭将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曲肘抚向心口处温热熨帖的逆鳞,语气平淡:“所以,你喝茶。”
颂徵撇撇嘴,深仇大怨地看了眼褐色茶水,好看的眉眼耷拉着,继续做着最後的挣扎:“我就喝一口。”
若搁平常,秦瑾昭最吃她这一套,立马就缴械投降,但此刻不同以往,又有前车之鉴在,秦瑾昭压根就不敢再让颂徵喝酒。
“不行。”秦瑾昭将空盏放下,拒绝得非常干脆。
司琴眼观鼻,鼻观心地为秦瑾昭斟上清酒。
雪雁弯腰上前,给小火炉里添了些木炭。
舔了舔唇瓣,颂徵不死心,讨价还价道:“就只喝一点点。”
秦瑾昭凝眸,也不说话,就这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颂徵率先败下阵来,看向茶水的眼神越发嫌弃,低声嘟囔道:“尝个味儿也不行?”
秦瑾昭正色回道:“不行。”
颂徵没想过自己这句抱怨会被秦瑾昭听个正着,蓝眸滑过丝窘意,不情不愿地“哦”了声,“那不喝了便是。”
秦瑾昭略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一语戳破道:“阿徵,你也别想着私下偷喝。”
“我可没想。”颂徵下意识反驳。
秦瑾昭笑笑,漫不经心补上这麽一句:“那也不能同别人喝。”
她本想试探下颂徵,不曾想小鲛人到底是才成年不久,脸上藏不住事,一说便露出了破绽。
这个别人,颂徵下意识想到了宣羽。
眼神一飘忽,神情也有了一瞬的迟疑。
“没同……别人喝。”宣羽是族人,应当算不得别人罢。
颂徵自认为自己将情绪变化隐藏得很好,但早已被秦瑾昭尽收眼底。
唇角的笑霎时变得僵硬,秦瑾昭拿起瓷盏抵到唇边,慢慢敛了笑,垂着凤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锦意。”颂徵被茶水涩得直皱眉,嫌弃地推至一旁,接连吃了好几块糕点才感觉齿间的涩味淡了些。
怕颂徵噎着,秦瑾昭让雪雁将茶水撤下,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
颂徵咬着下唇,唇瓣被水滋润过後越发红润饱满,莹莹诱人,蓝眸深邃幽澈,万千灯火点缀其中,她斟酌着问:“我日後都不能喝忘忧物了?”
根根分明的手指捏着瓷盏,秦瑾昭皓腕一转,将清酒置于鼻尖轻嗅,幽幽开口:“就这般想喝?”
空气中弥着若有若无的酒香,颂徵嗅觉灵敏,被这香气往鼻腔中一钻,只觉是在引诱自己。
颂徵吞了吞喉咙,乖巧点头道:“很想。”
秦瑾昭勾唇一笑,声音温和轻柔,但落在颂徵耳中却残忍极了:“那等你忆起那两次你喝醉後都做了些什麽再喝罢。”
“啊?”颂徵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没骨头般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问,“若是我一直想不起来呢?”
秦瑾昭温柔一笑:“那便这辈子都不能喝。”
颂徵:“……”
不止颂徵好奇她喝醉後忘掉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麽,就连雪雁也好奇,什麽事能让自家殿下计较到如此程度,简直罕有。
唯独司琴不好奇。
那日见秦瑾昭从寝屋出来,她便猜到夜里两人发生了什麽。
不过饶是她也没料到,颂徵居然会不记得了!还一副什麽都没有发生的无辜样,这已经不仅是祸水,简直是个祸害了!
司琴替秦瑾昭不值。
画舫慢慢停了下来,原是驶到了湖中央。
湖岸灯火通明,锣鼓声渐响,人群喧攘热闹,表演快开始了。
倏然,一阵喝彩声从不远处的蓬船上传来。
秦瑾昭喟叹一声,拎过水壶给颂徵添上温水,啓唇问道:“不是想钓鱼?”
颂徵靠着椅子,姿态随性懒散,有些赌气地说:“太吵,鱼都跑光了。”
她分明在说湖里的鱼,但那语气和神情,只让秦瑾昭觉着此鱼非彼鱼。
不远处的另一条画舫上。
宣羽一壶清酒已慢慢独酌完,她提起鱼竿,看着空落落不知何时被鱼吃光饵料的银鈎,轻笑一声,将剩下到鱼饵全洒进了湖里。
月娘不解地问:“大人,不钓了?”
宣羽慢条斯理地收起鱼竿,灰眸深邃如潭,意有所指道:“想钓的鱼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