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愿者上鈎
此时天边馀晖落尽,暮色正浓,又处灯会时节,热闹程度自是不比平日。
租下画舫,再朝船家寻得鱼竿,亦是费了司琴一番功夫。
但好在登船时,灯火表演尚未开始。
画舫缓缓驶离岸边,船身摇晃的弧度在一点点减小,同行而来的侍卫将画舫检查一遍後,分散站于四周,时刻警惕着潜在的危险。
秦瑾昭轻撩披风坐在了黄花梨质成的靠椅上,随後轻笑着将司琴寻到的鱼竿递给了颂徵:“今日湖上太过热闹,水下鱼儿受到惊扰,可能不大好钓上来。”
颂徵接过鱼竿,不甚在意道:“无妨,钓不上来大不了我下水……”抓便是。
不给颂徵说完的机会,秦瑾昭将手抵到唇边,轻咳了两声。
颂徵这才及时收声,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再出口已成了:“大不了我回府再钓。”
雪雁默默将糕点和果盘摆上,怕湖面寒气侵袭,又让侍卫取了只供暖的小火炉放至桌前驱散迎面而来的寒意。
司琴仍站在原处,有些古怪地看了颂徵一眼。
雪雁传进宫的书信多数是经了她之手,是以她自是知晓颂徵有多喜好吃鱼,但这顿顿都吃鱼,也不见腻味的,此等喜爱程度着实令她费解。
秦瑾昭忍俊不禁,眸光浅柔和煦,一瞬不顺地看着颂徵,语调噙着丝宠:“嗯,那明日我再命人放几尾鱼进去。”
听到这句话,司琴和雪雁的目光不期而遇,大抵是想起那尾浮在翠湖面上死状凄惨的龙鲤,神情或多或少有些一言难尽。
颂徵“嗯”了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皓齿轻咬下唇,颂徵拿过酥饼咬了一口,眸光飘忽,含糊不清地问道:“锦意,你今晚是回府上还是……回宫里?”
眉梢微挑,秦瑾昭取下腰间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手心,叹气故作苦恼道:“宫中有宵禁。”
颂徵咬酥饼的动作一顿。
凤眼闪过笑意,秦瑾昭继续道:“若此时返程,倒恰好能赶上最後一刻。”
司琴听不下去了,尤其是看见生得一脸祸水样的颂徵跟只小白兔似的被自家殿下牵着鼻子走时,她都怀疑殿下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不然何时变得这般恶趣味了。
哦,不对。
或许早在月上梢那日,殿下就被人夺舍了。
深吸口气,司琴提起桌上的瓷壶,学着雪雁那般,欲盖弥彰地找着事情做。
她先後倒了两杯,依次放到了秦瑾昭和颂徵面前。
瓷盏精致,一抹天青色,半醉湖光半醉人。
好盏配好酒,确实是更醉人几分。
秦瑾昭端着盏,还未递到唇边便嗅到了熟悉的清酒香,酒味清醇幽绵,不算浓郁,是游湖赏月不可或缺的佳饮。
但也仅限于酒量好之人,颂徵那条一杯倒的鱼除外。
上次颂徵醉酒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轻轻将盏搁下,秦瑾昭擡手捏了捏鼻梁,声音晕着些哑,却不容拒绝:“给阿徵倒茶。”
“啊?”颂徵茫然地望了过去,鼻翼翕动,嗅及空气中熟悉的味道,她登时就来了兴趣,不由分说凑近瓷盏,深深嗅了一口,舔唇回味道:“是忘忧物。”
秦瑾昭脸色微不可察地黑了半分,其实她到现在都未曾想明白,颂徵那日喝的酒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府中虽备有酒,但雪雁清点过,并未有缺失。而颂徵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更鲜少与外人接触,所以,那夜的酒究竟是从何而来?
秦瑾昭垂眸,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颂徵腰间缀着的小巧银铃上,神色晦暗不明,手指也一点点攥紧。
司琴下意识看向秦瑾昭,见她面色不虞,忙不叠趁颂徵还未伸手去端酒之前,快速将瓷盏收了回来,重新取过茶水,给她斟了一杯。
颂徵依依不舍地看着被收走的瓷盏,又低头看看面前的褐色茶水,眉心高拢,拖着声音苦哈哈地喊了声:“锦意——”
秦瑾昭抿唇,端起颂徵心心念念的忘忧物浅抿一口,指腹摸索着瓷盏上的天青色,微凉柔滑,酝在空气中的酒香时不时钻进鼻腔中,丝丝缕缕,幽醇不绝,齿间犹有清风。
她擡起眼,耳迹碎发自然落下,嗓音温和沉静:“想喝?”
颂徵一怔,眨了眨眼,点头道:“想。”
“呵~”秦瑾昭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又抿了口清酒,慢幽幽开口,“可是阿徵,你还记得你喝了之後发生的事?”
颂徵被问到了,记忆中她仅喝过两次忘忧物,一次是在月上梢;另一次是和宣羽。
喝之後发生的事情?
颂徵认真回忆了下,却是怎麽都想不起来在喝忘忧物之後所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那一段记忆被人生生掐断,只剩下她拿着酒杯喝第一口酒及第二日在榻上恍然醒来时的片断。
心不知为何狠狠颤了一下,颂徵眉心紧拧,眼神迷茫,动作机械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手指骤然攥紧,秦瑾昭脸色再度冷下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