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半起身的人,而自己却动弹不得的桑芜:“……”
仲司砚敏锐地察觉到了,笑了出声,连忙道歉,而後起身扶着她坐正给她捏腿,让她快速恢复知觉。
意识到他还在笑,她啐了一声:“还不是怪你。”
“嗯。”他舒坦且满足地应声,“都怪我,对不起。”
“你道歉太多次,对不起都没价值了。”
她的腿好很多了,微微往旁边挪了一下,中止了他的示好。
“那我该怎麽做?”
“喏。”她回过神,将那双可怜的手递给他,示意他解开。
仲司砚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双手,眸子变得幽深,突然很想很想反悔。他这麽想的,也是这麽做的,重复了一开始的行为。
意识到他要做什麽的桑芜急切骂道:“骗子!”
“嗯,做完再一起原谅我吧。”
两人不知道在这里较了多久的劲,她只知道病愈的人真的很难满足,逃离不得的人又一次次地跟随着他的步调沉沦。
直到闭眼睡觉前,桑芜都还在想一件事,他好像没有一开始别扭的时候好看透了,至少今晚这场疯狂的游戏,就完全不像他。
夏日的风带着闷闷的热,烧完的作品,有的买家愿意等,桑芜便和她们窝在工作室重新做,有的买家不愿意等,便有曼婷和金岑山去道歉以及商讨赔偿。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展览的日子也将近,她将地点就定在了南桥镇八角楼,用着最自然的光源,从八角楼广场到八角楼里,摆了许许多多漆艺作品。作品边有文字介绍,也有电子视频介绍,并且每个作品边都有自助创作台,可以将看到作品那一刻的想法或者自己灵光一现的想法进行创作。
桑芜摆上了自己参加仙野杯的燕雀逐,金岑山也手痒搬来了飞马。两人之前还因为这两个作品剑拔弩张,现在却又能好好地说说笑笑了。用金岑山的话说就是,一开始是利益捆绑在一起,後来是他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行业,没有了利益冲突,才将几人的关系越来越近的。
“那今年的仙野杯你还参加吗?”金岑山比对着两人的作品,自认燕雀逐的概念的确比自己那尊飞马有内涵许多。
“参加。”桑芜斩钉截铁道。
“你忙得过来?”
“时间嘛,挤一挤就有了。”
听到她这麽说,金岑山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好像就是一个极其喜欢让自己连轴转的人,仿佛要用忙碌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展览专列载来了不少好奇的游客,在阳光下的八角楼,大家都热情地讨论着,还有一些人受到指引会去到丹漆随梦体验。仲司砚得空时偶尔也会混在这一群人中间,被桑芜打趣着抓住的时候,他又会勤快地跑去帮忙。
那天,送走所有从展览过来的体验者,天幕一片灰蓝,仲司砚就那样坐在工作台边认真地为手上的作品贴着螺钿。
精巧丶仔细。
她一时失神。
缠缠吃完晚饭,就立在一边看着他,嘴里叽叽喳地叫着,成了这一方天地唯一的声源。
稀松平常的一幕,却填满了她的心,她缓步走过去,种在一旁的茉莉富饶地开着花,不留馀力地散发着香气,钻进她的鼻间,逗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他听见响声,擡眼看过来,正好看见她啓唇说:“仲司砚,我想你应该亲耳听我说一声。”
仲司砚:“嗯?”
“我是爱你的。”
她明显有话没说完,他自然也没打断。
“你知道吗?我父亲曾说我母亲是他荒芜生命中唯一的花,所以给我取了一个芜字,可後来他们的婚姻分崩离析,我就想原来情话都算不得数的。
“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仲司砚,我遇见了你,我不知道我们能携手走过多少年,但我也谢谢你,在我年少莽撞时就多看了我一眼,然後永久记得那一眼,甚至记到了现在。”
她向来不会长篇大论,但她觉得这藏匿雾火中的爱,赤诚如斯,理应随风而起,得见天光。而她也理应给自己当年无疾而终的故事找到一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而仲司砚就是那样一个人,想南方雨後最浓的雾,叫人看不清,可他又什麽都不肯说。
在他自己的潮湿里,他别扭,他自嘲,他愚笨,任由那些爱意藤蔓疯长,却始终寻不到出口,直到——某一天云开雾散,一切的一切都能尽情地接受阳光的馈赠。
在一片沉寂中,他说:“我一直爱你呢。”
“从来都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