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雁思索片刻,缓慢啓唇:“炸了。”
是精神层面的炸了?还是物理层面的炸了。
毕竟有了爆炸案的前车之鉴,冼秋一不得不为这捎带歧义的话考虑周全一点。
贺北雁在他那随行的包中翻翻找找,抽空用眼神示意冼秋一把手搭到桌子上,後者照做。
“你干嘛这麽想不开,放着正道不走,便要走违法这一条道。”
贺北雁听了这话不恼不怒,他啧了一声,一双冰凉的手掐住冼秋一的脖颈,冰凉的液体从颈後的腺体缓慢注入。
扎针的力道较以往更重,冼秋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力道多少带了点私人情绪,冼秋一人在屋檐下,怎麽还get了嘴贱的技能点,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冼秋一急切地嚎了两声:“青了!都青了!”
“嗯,青色的腺体更有研究价值。”贺北雁慢条斯理地将液体推了进去,完全不为外界所扰。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意思?”冼秋一又开始长篇大论,“你为了这一个项目放弃了千千万万个项目,值得吗?人怎麽能因为一棵草放弃一整片森林呢?”
贺北雁沉默不语,甚至连表情都没变。
“你真的爱我哥吗?”
贺北雁听到这话倒是给了点反应,不是冼秋一观察入微,而是那破绽太过明显,就像是破了的冰面,泛起层层苦涩的涟漪。
冼秋一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从位置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占据了点身高的优势,他扬言:“他会恨你的。”
不是爱,也是喜欢的,不是喜欢也是在乎的。既然是在乎的人,那你就舍不得他恨你。
恨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情绪之一,难解,难消。
贺北雁又有什麽非抛弃他哥不可的理由呢?
为了研究者眼里的终极?
可冼秋一在贺北雁的眼里没看到痴狂,但又或许是他隐藏得太深。
冼秋一苦笑,难道他真的非死不可吗?
精神层面的死亡比物理上的死亡更可怕,如果真是到了万念俱灰的那一刻,冼秋一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身份。
他企盼用良知唤醒眼前的人,但好像就是如泥牛入海般毫无用处。
冼秋一看得出来,冼河山是真的喜欢贺北雁,那份真情里完全没有半点假意。
如果贺北雁从一开始接近冼河山就是利用呢?他会作何感想?
冼河山和冼秋一从小接受着大差不差的教育,什麽为联邦荣誉而战丶捍卫家族荣耀等等。
在耳濡目染下长大,二人自然受其影响深重。
保护家人丶捍卫联邦,冼家两兄弟可以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冼河山认死理。他把心交了出去,还大声宣告,就是从各种意义上把他当成了家人。
冼河山原先处的那位置不尴不尬,还会出各种场地的指挥,
如果那个人换成冼秋一,他是完全受不了的,甚至可能会就此随他而去。
这次交谈後,冼秋一很少再说话。
他没有时间概念,睡了吃,吃了看,看各种类型的书,看恐怖搞笑温馨的电影,看到自己窝在被子里抽泣。
贺北雁对冼秋一提出的要求都尽量满足。
但谁想过这憋屈的牢笼生活?
重点是没人陪!这跟他刚出国那一年的生活有什麽区别?
“我头发该剪了。”冼秋一并不习惯自己这长得能盖住眼睛的头发,那时常会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现在不能带抑制贴,腺体裸露着,头发未经梳理,凌乱地披散着。
“那你给我把梳子。”用手抓头发并不能高效,虽然他现在没什麽事要做,但他
“还有总得给我把剃胡刀吧!”
现在他很像位野人。
不对,野人还有自由了,他没有。
可有的人有了自由也是野人。
贺北雁就是个例子。他每日来时风尘仆仆,还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不修边幅。
冼秋一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也不想多问。
贺北雁第二天就找了个人给他剃了胡,剪了发。
但外形上搞好了,冼秋一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