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番外·兔子踩大雕
眼看着还差两个星期便到中秋,我老妈前几天就来了电话,让我们尽早回家准备过节。
我和闷油瓶的事情虽然没有跟他们说过,但他们应该多少也猜到了。老爹老娘都晓得我的脾性,也没说什麽别的,只是逢年过节就让我带人回家,我就当他们默认了。
自从敲定回杭州的日子,我们就开始捕捞当地的一种鱼。雨村溪流多,里面有种鱼撑死也只能长到一指长短,大小和多春鱼差不多,刺小且软,放油一炸又酥又脆又香,口感相当好。我爸妈吃过一次就彻底被征服了,所以每次闷油瓶上门都会带一大陶罐。
这鱼体积小且动作快,基本都在浅水区域贴着水底游动,很难抓得到。当地人捕它们基本上靠钓或者自制鱼捞,然而成功率并不高。
万幸的是我有开挂的闷油瓶,他那黄金二指插入水中就犹如蜻蜓点水,几乎是眼一花他的手便夹着鱼回来了。闷油瓶一夹一个准,和捡豆子差不多,很快抓了小半篓。在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我又找回了当年我是黑社会我走路带风的得瑟。
日头渐渐升高,鱼篓装了八成满,我估算了下量应该够了,就招呼闷油瓶上岸回家。
我们在这也住了近一年的时间,这边地貌有许多溪谷,多水,村子周围就有六个瀑布,「雨村」这个名字据说便是由於瀑布的水飞溅村子上空,彷若雨幕而来。
村子隐在山中,属於福建常见的古村落,还有一些保留完好的土楼。我买了几间,一间小点的自住,馀下的都租给过来旅游写生的散客。
远离城市的环境让我十分惬意,唯一不好的就是潮湿,即使长年累月开着除湿器也没什麽太大的效果,偶尔会让我受过伤的关节感觉不怎麽舒服,闷油瓶那把老骨头绝对比我还惨。
从长白山回来以後,我先陪闷油瓶去墨脱致青春,又回杭州待了半年,整理了一下我的産业,大概安排好後才到雨村来养老。我是真的感到自己老了,尽管外貌上看起来还年轻,可身体状况已经有点惨烈,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我这几年肉都只能吃两口,导致胖子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还说我终於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佛爷。
闷油瓶特别关注我的健康问题,万幸的是张家老东西多,各种养身秘方及传说中的药材都找得出来。我跟着吃了大半年的药,多少长出了点肉,鼻子竟然也恢复了极可怜的一点嗅觉,但这已经足以让我的饭量增加不少。
回家要经过很长的山道,山路边地毯般铺满了蓝色小花,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野刺梨树也挂满果实,我正想着搞个下来试试味道,一旁的闷油瓶突然开口:「还记得冰晶里的女人吗?」
我眼前瞬间浮现出了墨脱的风雪丶冰晶丶藏海花以及五官精致的脸,我点了点头:「记得,怎麽了?」
闷油瓶转过头,语气淡然:「那是我的母亲。」
闷油瓶讲话用词比较书面化,所以听起来往往又正式又严肃。闷油瓶这句话虽然短,但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虽然他肯定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万万没想到那个被冻在冰里的女人居然是他老娘,而且我们居然会是在那种情形下见面。
我当时还在各种装逼,如今回想起来让我尴尬症都犯了,我轻咳一声,才接着道:「小哥,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闷油瓶告诉我是在我消失一年後,关於母亲的信息突然地出现在他的脑里,他回到了墨脱的喇嘛寺,陪他母亲最後一程。
我想起强巴说的女人的信息,她服用让人假死的藏海花,沉睡十年只为有三天时间能与她唯一的儿子的相处三天。狠绝又伟大的母爱,竟与无心无情的张家有关,不免有些让人唏嘘。
「那你见到……」我又乾咳了一声。「咱妈了吗?」
「嗯。」闷油瓶道:「我亲手为她行的天葬。」
我转头去看闷油瓶,虽然他仍面无表情,但以我现在对他的了解已经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最後只是擡起手揽住了闷油瓶的肩膀:「来来来,以後哥哥疼你。」
就这麽勾肩搭背地走了一段,闷油瓶也任由我揽着,直到开始爬坡後我们才分开,两个人都出了汗。这是条长长的坡道,上去後离我们所住的土楼就很近了。
坡上长着几丛雨仔参,前些日子就结果了,路过一看几乎都快熟了。我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衣袖一撸就去摘。雨仔参并不是参类,而是山里的野果,传说中果实吃了能让人想起前世,花可以让人长记性,闷油瓶吃了不少,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我们走的这条路不是寻常路,人比较少,所以金黄色的雨仔参基本没被动过。我把雨仔参全搞了下来,闷油瓶脱了T恤扎了个布袋才装完。回去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瞟了他好几眼,闷油瓶上身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阳光下看得少,我暂时还没産生免疫力。
到家後我清洗雨仔参,闷油瓶用他自制的三角刀处理鱼内脏。说是刀其实就是一块三角形铁片,尖角的两边磨出刃来,他用两指夹着在鱼腹一划一勾,鱼就弄乾净了,前後不过两秒,动作相当娴熟。他以前在野外都是这样处理食材,直到现在还不太习惯用菜刀。
弄乾净後闷油瓶起锅炸鱼,他对火候的把握特别准确,每条鱼炸出来的口感都一样,我蹲在旁边偷吃了几条,最後他索性拿碗装了一些给我。
来雨村後一直都是闷油瓶做饭,他把炸鱼收拾妥当後就开始准备午饭。我现在能吃进去的食物品种多了,因此他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菜式,而且为了顾及我的口味,菜都少放油盐。
我也曾尝试着跟闷油瓶换个岗,可惜我不怎麽闻得到,菜的气味只能靠视觉来想像,做好後连我自己吃起来都觉得很销魂,更何况闷油瓶。尽管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把饭菜吃完,但我也放弃再次挑战,专心致志於我的洗锅刷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