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後来发生的事都在记忆里飞快流过去。
短短一个月,周广愚的记忆力变得很差。她每天躺到床上之前都会努力回想自己一天干了什麽,学了什麽,眼前却只能浮现出林恪。
梦里的男生又高又瘦,穿着薄荷绿的毛衣,手里还握着一杯水果茶,边看手机边喝,连洗衣液都是薄荷味,清凉的,丝丝缕缕吸入肺腔。
这个年纪的感情是纸飞机折的,风一吹就不知道飞到哪个旮旯,全身上下廉价的零件都折腾得七零八落。周广愚本来以为自己快刀斩乱麻,说完结束自己会卸下负担般长舒一口气。
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怎麽起的床,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嘈杂的地铁站里,周广愚对着玻璃看,自己脸色苍白,眼睑发肿。
上一班地铁已经过了,她顺理成章等下一班。
林恪原来也是坐这个站,要是在这里偶遇,做什麽表情才显得不那麽狼狈?
昨天晚上睡了吗?想不出答案,周广愚又换一个想,低头看着自己手腕的疤,半晌还是反应过来。
睡了。梦见林恪了。
真的有这麽喜欢吗?她甚至不由自主反问自己,还是她真的病入膏肓了,一点落寞都能被放大无数倍,成了深入骨髓的疼。
胡沁芝上周帮她租了房子,这几天有工作,送不了她,她就一个人从出租屋里出来上课。
上周。她努力回想。
上周她跟胡沁芝又闹了一通。
起因是胡沁芝给她切了一盘水果送进来,看见她插在笔筒里带血的美工刀。
“你别做这些来威胁我,周广愚。”胡沁芝其实还是害怕的,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上了锁,这回连美工刀都一起放进去了。
“我想死。”周广愚就这麽平静地说出来了。她坐在床边,嘴唇毫无血色,两只手紧紧抓扣在一起。
“你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胡沁芝眼底发红,手一抖,果盘直接砸落,碎了一地狼藉。
周广愚擡头看着她:“妈,我说的事实。”
“觉得自己有病就去看医生,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在高考的时候出岔子!”胡沁芝近乎是在吼,“我每天上班够累了,管你学习,接你过来,你还要寻死觅活给我看!你这两年翅膀还真他妈硬了啊!”
“我不是为了气你,也不是为了威胁你。”周广愚看着她,语气没有起伏,“我每次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我就会割。”
“这不是自残,这是自救。”周广愚说。
至少证明我还活着,不是吗?
最後的收尾就是胡沁芝给她预约了心理医生。每次都是这样,征求是通知,询问是命令,周广愚已经渐渐麻木了。就像反复割裂又愈合的伤口,血的流出都变得缓慢。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从她眼前经过,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周五,放暑假有几天了。
此时唯一该庆幸的就是胡沁芝最近没有收她的手机。
不过大概也是早晚的事。
王纯凌的消息还挂在最顶上,後面跟着红点。
周广愚点开。
王纯凌:他啊,德育分没什麽影响,升了,我们还办了个欢送会。
王纯凌:章兰这次发挥不行,没进前三,刘军阳倒是上去了。
这事儿周广愚倒知道,打字:你跟她还不对付?
王纯凌的消息来的很快:我操,章兰跟我说你不回信息,我们都以为你要转学了。
周广愚:你先别跟她说我在线。
王纯凌的“输入中”挂了一会儿,周广愚都能隔着屏幕感受到她的犹豫了。
王纯凌:我没说。
王纯凌:你下学期还读吗?发生什麽了到底?跟林恪分了?
周广愚:读。我出去读补习班了。
半真半假,最後一个问题还没回答,周广愚发出去的时候自己都自嘲地笑起来。
王纯凌:那徐自成那事儿?
周广愚没怎麽犹豫:别管了,不在乎。
大概也感知到她的心绪不稳定,王纯凌慰问了几句就下线了。
周广愚准备开飞行模式。退出聊天屏幕的时候,恰好弹出了张西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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