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从今天开始。”林恪把那叠厚重的书往周广愚面前一放,坐下来,“你的数学物理,我全权负责。”
章兰坐在周广愚的对面,她旁边则是一脸同情的齐思衡。
哑木的吊椅旁边,四个人围着两张拼好的桌子正襟危坐,好像不是来帮忙补习的,是来监考。
饶是周广愚早有心理准备,也被他这句话堵得一股气往上冒。她知道他约她出来学习,没想到是在这麽多人面前摊开讲。
这人,什麽时候能稍微别这麽自作主张?
“问都没问过我,你去麻烦别人做什麽?”她道,皱起眉。
章兰和齐思衡异口同声:“我们自愿来的。”
周广愚转头,胸膛轻微起伏。
林恪瞥了她一眼,动动唇,声音压得低:“本来就是。”
行。厉害。
这篇她还真翻不得了。
但那天林恪如小狗一般靠上她额头的举动的确有一定的挽回作用,令她的心动又复苏。这会儿对他容忍度高,咽了口气,没有过多追究。
谁料林恪今天是铁了心要拔高她,一点情面没留,当着其他两人也没管她面子,把她这次成绩条摆出来,上面那些退步名次用红笔圈出来,赤裸裸的,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只要你好好学,把这些补上来,年级前五十不是问题。”他说,“你自己看看这几次的失分,少开点小差就能补上来。”
周广愚不说话。
“你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开始了。”
林恪,你问过我没有?”她声音很淡,将几个人都吓得愣了愣,齐思衡去观她表情,眉目发冷,似乎是对林恪这样的擅作主张忍无可忍。林恪的动作顿了顿,眼睛上擡,接上她带着愠色的一眼。
“我说错了?”他竟反问。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因为周广愚面上什麽都没表现出来。
他那张脸在她面前一点点发生变化,身材拉高,变成儿时坐在她面前谈判的胡沁芝,抹着口号的嘴角下扯,一字一顿:“我是为了你好。”
那一刻,周广愚浑身发冷,竟打了个寒颤。
“行了,行了。”章兰打圆场,扯了扯周广愚胳膊,而周广愚仍然没有平复。
她不想跟他吵,这人自从上次冷战後脾气就暴露得一览无遗,之前好歹还会牵她服软,现在是愈发专横。
她讨厌人越界,讨厌没有“度”的交际。这一点林恪应该早知道。
他果然骄傲到极点了,顾及她的感受原来就这麽难,让他换位思考,告诉他将自己的失败铺开供人观赏是多麽难堪,他会懂吗?他懂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为什麽总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包容的时候来挑战她的底线。
半晌,周广愚说:“你以为你这样很尊重我,是吗?只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头。”
“不是,好不容易又聚一起,林恪你少说两句,别作。”齐思衡眼见两个人气氛低沉,忙出来打圆场,翻开周广愚的期中考卷,“来小周,你这个大题错的,我给你讲讲……”
林恪手一伸,拍按在那张卷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齐思衡暗自”我操”。
他就是怕他俩又崩,才跟过来调节气氛的。
林恪没看齐思衡,只盯着周广愚,语气透露着一股威胁的狠劲:“假如你自己觉得不可能,那你一定不可能。”
他就是看不得她那种妄自菲薄的样子。
周广愚冷着眼睛:“假如你就要听我许个承诺的话,我当然可以说。但做不做得到,不是我自己就可以决定的。”
“不是你决定,还能是谁?我吗?”
周广愚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章兰看了这麽久,终于开口:“林恪,别逼她。”
林恪身侧的手握紧了。
谁知道周广愚把单子扯过来。
她妥协了,把数字划掉,擡头看着林恪:“我好好学。”
林恪那一刻的心情很难形容。愧疚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本来性格就横一些,也不懂得怎麽去收敛,直来直往难免割伤人。周广愚这一句就和剑打棉花似的,轻飘飘让他缴械投降了。
该道歉吗?他张了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