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
“鱼跟林恪到底发生什麽了?”
张西坞原本在埋头往前走,被冲上来的孙晓琴勒住喉咙。张西坞差点被她勒得魂儿飞,骂:“松手!”
“你答应我我就松手。”孙晓琴恶狠狠地,张西坞正要开骂,只觉得後背顶上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他俩皆是一愣。张西坞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孙晓琴立刻松开了手。
只见她面上微微发红,清嗓:“说吧。”
反应过来,张西坞瞬间舌头打结,扭过头,硬邦邦:“我,我无可奉告。”
“什麽无可奉告啊?你对着我就别藏着掖着了,他俩是不是吵架了?还是林恪冷暴力她?你总得给我这个娘家人一个说法啊,明明是林恪突然在走廊上抱住她的,怎麽生气的人反倒成了他啊。”
“喂,你别装傻,我知道你肯定知道!”
走了一路,孙晓琴就喋喋不休了一路,缠着他不放,到了学校门口,张西坞实在忍不住,拒绝正要脱口而出,一个女生叫:“张西坞。”
张西坞身体一僵,看见周广愚走到他跟前:“我想和你聊聊。”
周广愚锁完门下楼,正好在门口撞见他们。孙晓琴那张可以颠倒黑白的嘴瞬间像是被锯掉了,干笑了两声:“你们聊,你们聊。”
小花坛。
离校门有一段距离,远远传来学生的喧闹声。
一片寂静里,张西坞看着身边的女生。
“没什麽好说的。”张西坞叹了口气,“我会很难做人。”
“我不是要问什麽,”周广愚从口袋里摸到一根棒棒糖,剥开塑料糖纸,橙色的糖球在黑夜里分不清颜色,“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躲我。”
“小周啊。”张西坞放弃了离开的想法,索性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在旁边,“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呢,你别告诉林恪。”
周广愚应了。
“也不说是多了解吧,至少他人怎麽样我还是清楚的,林恪跟徐自成肯定是不一样。”张西坞说,“他喜欢庄笑扶的时候是认真喜欢,喜欢你也是认真喜欢,没有玩一玩的心态的。”
“他告诉我他喜欢你的时候,他自己都很犹豫不定。怕出错,怕耽误你也怕耽误他自己。後来我劝他别想太多,他估计也是听进去了,你也给他回应了,他才慢慢在这方面放下心。”
“知道他为什麽这麽在意徐自成吗?”张西坞问。
周广愚沉默了片刻,摇头。
张西坞叹气:“徐自成跟过你不止一两次,拍了不少照片,林恪加了他账号,又因为之前校外林恪举报过他,他俩一直都有矛盾。他看徐自成不爽我清楚,想保护你我也清楚。”
“那一天,就是你们抱了的那一天。他是个挺骄傲的人,我头一次看见他这麽害怕。”张西坞说,“他就在那个栏杆边上,嘴唇都有点发白,看着你一步一步从办公室走下楼梯。然後跟我说,他耽误你了。”
周广愚的心就像一瞬间被攥紧了,她想起来当时林恪的嘴一张一合,不知在对她说什麽,呼吸困难起来。
”他当时……有没有讲话?”周广愚问,“我看见他跟我说了什麽,太远了,也没听见。”
张西坞:“算了。”
周广愚愣住了。
“他说算了吧。”张西坞说。
周广愚张了张口,什麽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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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尾巴。
期中考的来临,晚自习空荡荡的走廊被人占满。三中有个规定,大考来临,老师可以在走廊上答疑解惑,有题不懂出去问就可以了。其中不乏认真学习的同学,当然也有趁着热闹出去讲话的水货。
周广愚蹲在墙角里,手里握着一本揉捏得皱巴巴的讲义,人也好像被覆在纸上似的,被搅和得漆黑而空洞。
这段日子的课她听得一知半解,总是看着林恪走神。她坐的比林恪後一排,目光跨过整个班落在男生清瘦的背影上。
他写题的时候会撑着胳膊,领口歪斜下来。她总是控制不住想起之前坐在前桌的时候,回头看见他凸出的锁骨上那颗痣。
猛然回神,王丽点到她的名字,她看着白板上的符号,好像古迹里的远古文字。章兰和齐思衡的气音很大声,abcd的,只要她说出来就能被放个赦免,但她的眼睫颤了颤,偏偏什麽都没说。
女生站在桌椅和人中,如同孤岛一般跟王丽无声对峙着。那是王丽第一次冲她发火,用力敲了敲讲台,冷着眉眼说着什麽,大概是训斥。
周广愚什麽都没听见,全班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无力去分辨每个人的表情。包括林恪的。
高二下,走神是大忌。
几次小测里她退步都很明显,原本一百多分的卷子落到九十几,有时候甚至不及格。班排也落到二十五名,摇摇欲坠地吊着。章兰和齐思衡轮着跟她讲题,她无力地笑了笑,还是点头应了,拿着他们的卷子订正。
红笔的痕迹在白色的卷面上像是一块块洇开的血,发黑腐烂,再也开不出花了。
班里又生是非,起因是王纯凌帮学生会做的海报被章兰调侃了几句像网上随便拿模板照搬的。王纯凌在午休的时候把章兰的书桌踹了,脆弱的玻璃咖啡杯碎落在地上,爆发出刺耳的响声。
随即是压抑着沉重喘息的声音,章兰气得发抖了,终于落出眼泪,崩溃一般尖叫地骂起来。
周广愚夹在其中,这段时间的所有压力一股脑席卷而来,紧紧缠住她的脖子,压得她也开始费力呼吸起来。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感觉自己离疯掉真的只差一步。
“闭嘴。”周广愚说。
周围的人仍然在骂着,乱成一团,看晚修的老师刚开始还试图维护纪律,见劝不动,直接跑出去找王丽。留下一群和稀泥的,拉帮结派的,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