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沈公公,你扮成四门医馆小厮的事已经败露,有司马公子为证,你还有什麽可说的?”
沈桂盯着躲到禁军身後的司马弱,不禁咬了咬牙:可恶,今天这场“出殡”,果然是冲他来的。他现在真後悔,实在不该为了确认慕景白的生死过来看热闹,更不该出面捡起那颗人头,他太轻敌了。
于是道:“相爷,我并不认得此人,这……这是栽赃陷害,您是当朝丞相,可不能如此冤枉平民百姓啊。”
“呸,谁他妈冤枉你啦?”
付成元恰巧从“布墙”内出来,听见这话,大怒上前道:“仵作证明,你杀我二弟用的是‘金指杀’的功夫,而你刚才两次使用这本领,还想狡辩?就算没有司马弱,你杀人的手法,也早被慕景白解出,如今在京都府的爰书上,可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休想抵赖!”
“慕景白?”沈桂敏锐地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惊道,“他不是死了吗?”
“本统领是想杀了他,只可惜他命太硬,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今日倒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的计策,还抓不住你。”
沈桂不可置信,什麽,如果慕景白还活着,那麽刚才滚落的,又是谁的人头?若他还活着,那今日真正的设局者,就不是付姚或是付成元,而是慕景白。
怎麽会这样?
正惊讶间,便听一个下人高声道:“慕公子,丞相有令,请您上来。”
……
此时,慕景白正站在人群之後,身旁是汀枫和赵鹤,适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突听丞相有令,正要迈步,就见一个侍卫跑到跟前,向他恭敬抱拳道:“慕公子,相爷有请。”
汀枫急道:“我们公子不是帮你们抓住凶手了吗,怎麽还要回去?”
慕景白知道,他们仍被付成元的人盯着,若不听从,恐又生变。便道:“汀枫,没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又低声吩咐赵鹤,“若生变故,你带汀枫先走,我自有办法。”
“公子……”赵鹤一语未完,慕景白已跟着侍卫走了过去。
不出片刻,衆人见一个侍卫带着刚才那位“老道士”缓缓上前,便都不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沈桂擡头看去,只见那“老道士”一面走,一面将自己脸上的花白胡须取下,待到丞相跟前,刚才还仙风道骨的“老道”,立时变成了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竟果真就是慕景白!
只见慕景白站定,拱手向付姚行了一礼。付姚免罢,让家丁搬来凳子,让他坐下。
慕景白就座时,目光不小心接触到付姚身旁的付云婉,见付云婉正温柔地看着他,眼中还不时透露出感激之情,忙向她点了点头,方垂眸坐下。
“慕公子,今日你这出‘扶棺听灵’果然不错,虽说多费了一口棺材,却也帮本相拿住凶手,本相在此,多谢了。”
“小民不敢。小民只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只要丞相和统领不食言就好。”
“你之清白,本相自然归还,司马公子,本相也会让他回去。只不过,这位沈公公却说他是冤枉的,这个,你怎麽看?”
慕景白明白付姚之意,若他不能让凶手认罪,只怕一切还不能结束。
于是站起来,走到沈桂跟前,道:“你说,你是冤枉的?”
沈桂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刚才设计了我,还不明显吗?”
“是吗?你若真冤枉,那麽,被你杀害的四门医馆一家三口,算得什麽?而你,为了六公主去杀人,让不知情的六公主为了你背上骂名,她,又算不算冤枉?”
“六公主”三个字,瞬间击中了沈桂的软肋。
“你提六公主做什麽?这件事与公主无关,你不许提她!你们没有资格提她!”他突然瞪大眼睛,瞳孔颤抖,像发了疯一般扑向慕景白。
“来人,抓住他。”付姚连忙扬手,几个禁军立即上去,将沈桂死死按住。
慕景白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又道:“刚才付丞相说,六公主不久前死在了胡周国,而当年,提议让六公主与胡周国联姻的,有付丞相,也有孟大人。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去杀付成玉和孟公子,是吗?”
“不是,不是,是老子看不惯付成玉,想让他死。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欺压百姓丶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是在替天行道!”
“那四门医馆的郎中呢,他们也是恶人吗?”
沈桂两眼通红,被押在地上,挣扎不开,只好用力盯着慕景白,怒吼道:“我不管,所有议论过公主的人,都得死,所有伤害过公主的人,都得死!姓慕的,你帮助这些人,你也不是好人!”
慕景白冷声道:“我便不是好人,也从未伤害或议论过六公主,今日,若抓不到你,死的人,就是我和司马公子,难道我们就不冤枉吗?你的复仇之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应该连累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沈桂一时呆住,愣愣颤抖,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半路出现了一个“慕景白”,把什麽都毁了。
半晌之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擡起头来,道:“姓慕的,告诉我,你是怎麽设计的机关,我不相信,我竟然是因为你而被抓。还有,你应该知道,我最开始想要设计的目标,其实是……”
说到这里,他用口型向慕景白说出了“静安侯”三个字。
慕景白暗自一惊。他自然明白沈桂是什麽意思,自己从头到尾未提过静安侯,就是怕老谋深算的付姚有所疑虑,连累到静安侯府。而那把短剑真正出于何人,也只有他和真凶知道,事到如今,可不能再生枝节。
于是,轻轻一拂衣衫,蹲下身子,冷冷看向沈桂,道:“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所知道的,远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说到这儿,他也用口型向沈桂道——“你背後,还有人。”
沈桂不禁睁大眼睛,愤怒与慕景白互疑对视。
霎那之後,二人几乎同时看清了对方的意图,也几乎明白了,他们彼此根本没有办法戳穿对方,因为一旦让付姚生疑,必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景白要保护的人毋庸置疑,就是静安侯;而沈桂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与六公主生死一处,永不分离,他“背後之人”曾答应过,就算他死了,也会想办法将他的遗体与公主安葬在一处。
所以,“那个人”一定不能被查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原样。
因而,在对视之後,两人竟然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沈桂轻轻向慕景白点了一下头,慕景白便站起身,道:“既然你想知道你是怎麽被抓的,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接着,便将今日之布局,一一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