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年味渐浓,转眼之间,除夕已至。
容珩今年及冠,加之镇国公有意锻炼他,国公府的祭祖仪式多由他操办。
忙活了一天,天色全黑,年夜饭後,府里的衆人都聚在正院。
容珩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庶弟庶妹,向坐在上首的镇国公行礼,旋即退至旁边,安然落座。
既是除夕,手边的案几摆着几样瓜果糕点。
他拿起一颗橘子,剥开果皮,仔细拈去果肉表面的白色橘络,放在掌心看了一会儿,掰下一瓣橘肉,低头一咬。
镇国公一向不茍言笑,也就在除夕夜,神情才和缓几分,但往日里那些爱玩闹的弟妹依旧规矩坐着,不敢大声玩笑。
“你们喜欢就出去玩吧。”镇国公扫视一圈屋内,声音平平,“不必拘束在屋里。”
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下意识发出欢呼声,在嬷嬷的提醒下,立即捂住嘴,在镇国公面前行了一礼,小步跑了出去。
陆陆续续有人告辞离开,到最後,屋里只剩容珩与镇国公。
他擡头环顾四周,又拿起一颗橘子,握在手里没动。
外边远远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着孩童欢闹嬉笑声,渐渐变低,过了会儿,不怎麽听得见了。
指腹擦过橘子皮,他忍不住想,她现在会做什麽?在父母面前承欢膝下,还是在兄长的陪伴下,在外边玩雪放爆竹?
无论做什麽,她总归会笑得很开心,肆意自在。
“珩儿。”
容珩将橘子塞进衣袖里,拉回飘远的思绪,定定心神,恭声道:“父亲有何吩咐?”
镇国公从怀里掏出一枚玄色令牌,“拿去。”
他飞快扫了一眼,没有接,“父亲这是何意?”
“我年纪大了,没精力守岁了,你不必在这里陪我。”镇国公的神情一瞬间黯淡,“去见你想见的人,丑时前回来,不耽搁正旦进宫朝贺即可,拿着这枚令牌,宵禁後巡逻的禁军不会拦你。”
难得听镇国公一下子说这麽多话,容珩指尖微动,盯着那枚令牌,闭了闭眼,伸手接过。
“多谢父亲。”他顿了顿,垂下眼帘,“还请父亲保重身体,正旦的诸项事宜,儿会处理妥当。”
镇国公一愣,嘴唇微动,最後还是什麽都没说,起身走向里间。
容珩将令牌小心放进怀里,随手披上斗篷,匆匆赶往公主府,瞧见挂在侧门的三四盏灯笼,忽然刹住脚步。
门房双手揣在衣袖里,正和对面的小厮闲聊,发现他的身影後,连忙几步上前。
“世子?您怎麽来了?奴这就去禀告殿下与学士。”
“等等。”容珩叫住门房,“先等等。”
门房满脸困惑,不敢多问,只说:“世子请往这边走,风没那麽大。”
容珩缓步走上台阶,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门房小心打量他的神色,揣着手站在旁边,也不敢多话。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领着几名侍女,手里提着食盒,笑道:“今儿除夕,你们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殿下便吩咐我们来送些酒菜。”
“殿下心善,还记得小的们。”门房与小厮满脸堆笑,连忙接住食盒里的酒菜,“劳烦冬雪姐姐亲自走一趟了。”
冬雪抿唇笑笑,转身欲走,隐约看见阴影里站着一道修长身影,不由问:“阁下是哪位?”
容珩往前一步,灯笼在风中摇晃,昏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容世子。”冬雪福身一礼,走上前,压低几分声音,“世子是来找姑娘吗?”
“是。”容珩顿了顿,“她如今在做什麽?”
冬雪迟疑一会儿,斟酌道:“姑娘在和殿下丶学士丶公子一起守岁。”
容珩“嗯”了声,仍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後,才轻声道:“你悄悄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她,如果有空,让她出来见我一面。”
冬雪动了动嘴唇,不敢讲出请他直接进府的话,应了声是,吩咐人赶紧去取暖手炉,又让其他侍女继续去送酒菜,匆匆赶往正院。
正院廊檐下挂满灯笼,亮如白昼,窗户上贴满了大红色的窗花。
冬雪在正屋外调匀呼吸,方才推开一道门缝,迅速闪身走进去。
“哈哈!我赢了!快点把柑橘给我!”
宋予静兴奋高扬的笑声在屋里响起。
“你今晚的手气也太好点了吧?”宋归鸿推了一颗圆滚滚的柑橘过去,“都接连赢了三场。”